“多谢。”
天空蓝似一块透亮的宝石,云彩高远,四野安静而祥和。
直到离城百余里,陆澜山仍然觉得难以置信,经历的一切皆不可思议:“就这样出来了?”
殷长歌也是一般茫然:“竟然不见陷阱,吐火罗王在搞什么鬼?”
行囊中食水俱全,验过全无问题,白陌望着辎重齐全的驼队发呆,怀疑自己在几日忧心中产生了幻觉。
商晚缓下紧绷的戒备,难抑死里逃生的兴奋:“管他怎样,我们出来了。”
“飞寇儿他……”白陌说了半句又咽下去了,想不通那个飞贼用了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不单是他,几人都在疑惑,殷长歌猜想:“或许是他说动了雪姬。”
陆澜山赞同一半,点点头又摇头:“即使如此,让一国之君改换心意也非易事,不知他是如何斡旋的。”
白陌满脑子困惑,喃喃道:“他怎么一直没露面,我们已经出城了,他还是不见踪影。”
所有人皆在猜测,殷长歌不语,剑眉多了一线隐忧。
陆澜山拍了拍胯下的骆驼,不甚担心:“那家伙懂吐火罗语,又有一手妙术,换个形貌,偷张文牒出城易如反掌,一时未至,想是有什么耽搁了。”
好容易脱身,商晚一心想离吐火罗越远越好,不耐烦久候:“现在要如何,难道一直在这里,等到吐火罗王派出追兵?”
“商兄要走,尽可先行。”殷长歌瞧都没瞧他一眼,语气淡漠,“我等他出来,毕竟是为我们才滞留城内,真有追兵还能接应一二。”
眼见两个人又呛起来,陆澜山也不好说什么,不等不妥,久等又不知要到何时,两厢为难。
左卿辞见天色将暗,沉吟片刻,望了一眼远方的吐火罗城郭:“若是未猜错,落兄在城中还有事要办,我们先去车木措,离吐火罗不远不近,也方便通过暗谍打听,或许落兄会把信息传到那里。”
车木措是个小城,虽不如吐火罗繁盛,也有几千居民,城中与吐火罗人往来颇多,很快即有信息回传。
对于飞寇儿究竟在王廷做了什么,人人都满腹好奇,私下也有各种猜议,终是难以确定。所以当白陌拿着密报冲进左卿辞的房间,殷长歌先跟过来,接着是陆澜山、商晚,沈曼青犹豫了片刻,也随之跟了进来。
济济一堂一个不少,左卿辞掠了一眼,拆开了密信。
使者来宣读吐火罗王的谕旨后,吐火罗城出了一桩异事。三名吐火罗高官在自家宅邸醒来,均发现枕边钉了一把短刀,刀身深入床板,几乎直贴颈项,刀旁还留了一枚中原才有的结络,其中一人当场就吓晕过去。第二日吐火罗朝中议论纷纷,无不惶然。
第二日夜里,这个数字变成了七名。
从高官到皇亲贵戚,恐惧扩散了十倍。谣言疯一般蔓延,全城兵卫被支得左巡右守,第三日晚间,满朝王公大臣无人敢于安睡,城中灯火彻夜通明。
吐火罗王被烦虑弄得难以安眠,直到晓星将沉才朦胧合眼,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雪姬慌张地推醒,侧头望去,他惊恐地发现颈边多了一把雪刃冰寒的短刀。
谁也不清楚刺客是如何进了戒备森严的深宫,将刀投在吐火罗王枕侧,更不懂究竟有多少中原人潜在王城。
被急召来的群臣噤若寒蝉,人人悚恐,满殿无一开言。
吐火罗王徘徊良久,终于决意将惹不起的瘟神礼送出城。王令颁下,甚至没有一个高官敢于领命,还是雪姬主动请缨代为送行,才有了那一场华宴。密信叙述详尽,读来惊心动魄,左卿辞看完后众人一一传阅,好一阵无人开口。陆澜山一目十行地看完,回忆了一刻,突然大笑起来:“我说怎么礼官一直青着脸,动不动就发抖,原来是被吓破了胆。”
商晚看了两遍犹觉难以置信。“全城戒备,他还能以一人之力夜刺七名,在君王枕边留刃,怎么可能。”
殷长歌神色异常复杂,既自豪又有伤感,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惋惜,他身畔的沈曼青异常沉默,紧紧抿着唇。
能想通其中关窍的唯有左卿辞,他思索了一阵。“落兄大概与雪姬有所交易,从她那里获悉了吐火罗皇亲贵族的住邸。前两夜是落兄亲为,最后一夜国主枕边那把刀,应该是雪姬所置。”
一番剖析入情入理,众人尽皆信服,陆澜山激赏又钦赞地笑骂了半晌,感慨万分:“等这小子回来要喝上一杯,平日里蔫头搭脑,一转眼不声不响弄得吐火罗人仰马翻,好能耐,好胆色,这个朋友我交了。”
殷长歌忍不住笑起来,稳了稳情绪:“陆兄好兴致,只怕他未必饮酒。”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澜山酒瘾大动:“哪个江湖汉子不饮酒,不过那家伙比大姑娘还话少,说不定真不会,也无妨,强灌下去更有趣。”
见陆澜山一脸豪迈,摩拳擦掌意图恶整的模样,殷长歌一则好笑,一则仍有些牵悬,“既然事已顺遂,为何他仍在城内?”
这原因旁人不明,左卿辞心中有数。“殷兄不必忧挂,落兄定是有事尚未完成,否则吐火罗人哪留得住?”又见陆澜山好酒之态,左卿辞笑吟吟道,“待回中原必定要摆上一桌,请诸位喝一顿庆功酒,只是落兄酒量极好,千杯不醉,陆兄想灌倒可未必能如愿。”
殷长歌听得一怔:“千杯不醉?公子如何得知?我怎么……”
他没说下去收住了口,左卿辞也没有问,转而回到正题:“密信中让我们尽速回转,在阿克苏雅会合,为防节外生枝,我们明日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