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陆澜山说完,殷长歌已经变了脸,话泛冷意一句截断。“师姐长于道门,行止有仪,娴静端雅,扮歌女怕是不适宜。”
硬生生一噎,陆澜山撞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不再说下去。
沈曼青虽不曾出言,却是笑容已敛,明显不喜这一提议。
左卿辞不动声色,从善如流地把话圆过去:“沈姑娘的确不太适宜,扮作歌女不仅要能歌,还须临机应变,通彻吐火罗语。”
既然对方并未把主意打在沈曼青身上,殷长歌面色稍霁。“不如在街市雇买一个?”
左卿辞笑了一笑,缓声道:“此人要见王廷中人而不变色,还要能见机行事,避过罗木耶的耳目,打动雪姬私下召我们入宫。雪姬的性情我等一无所知,假使突然翻脸,这位歌女若无全身而退的本领,便要有死士的勇魄,殷兄觉得这样的人轻易可得?”
殷长歌登时哑口无言。
陆澜山明白此前的提议是想得简单了:“公子思虑甚详,只是除开公子与白陌,我们都不谙吐火罗语……”
“落兄却是不同。”左卿辞轻妙地打断,俊颜愉悦,“他在阿克苏雅已粗通了吐火罗语,又一路随向导研习,加上文思渊曾道落兄有变声之能,只消再学上几首胡曲,必可成事。”
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了飞贼身上,带着惊疑与难以置信。
飞寇儿刹那抬头望向左卿辞,暗沉的眼眸多了一丝警惕。
左卿辞仿似未觉,欣然赞道:“妓馆是人脉最杂的地方,不仅能学胡语,也极易知悉西域各类消息,落兄处事细谨,未雨绸缪,实在令人钦佩。”
他越是满口相赞,飞寇儿越是戒慎,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难当大任的怯懦,商晚甚至在心底轻嗤了一声。
“我已探听仔细,每逢双月十五雪姬必往城西的摩尼寺焚香,这是唯一能在王宫外接触她的机会,落兄可愿试上一试?”左卿辞笑吟吟道,语气是诚挚的请托,说了半晌全为敲钉转角的一句,“我也知落兄有些为难,不过事已至此,为了社稷安危与天下苍生,还请落兄委屈一次。”
看不透飞寇儿木木地在思索什么,隔了半晌他道:“我不懂操琴。”
众人正等得心急,陆澜山闻言一喜立即接话:“这个简单,雇一位吐火罗琴师即可。”
飞寇儿摇了摇头:“普通人会慌,会怕。”
又是一个难题,听得人直犯愁,难道还要再去寻一位深藏不露的琴师?
左卿辞忽然笑了,光华流转的长眸高深莫测。
飞寇儿下一句就钉在了他身上:“贵胄世家必习琴,公子可为琴师。”
这一要求匪夷所思,白陌怔了,反应过来险些气结。“放肆,你竟想让公子充作卖艺的琴师?!”
摸过一只蜜柚,飞寇儿垂下眼剥开外皮。“既然心系社稷安危、天下苍生,委屈一次又如何?”
白陌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公子何等身份,这种事根本不须亲为。”
飞寇儿回了一句:“不过是暂时从权,事事退避,来此何益。”
这些话很耳熟,由飞寇儿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变得格外讽刺。白陌被噎得哑口无言,第一次发现这贼竟是如此难缠。
飞寇儿不再说话,慢吞吞地退去蜜柚的膜衣,吐火罗的柚子带着甜香,色如莹蜜,在他手中剥开来如晶珠满簇,鲜泽诱人。
陆澜山在一旁头疼,纵然飞寇儿再能言,侯府公子也不可能充作乐师,他在苦思措辞劝解,忽然有人动了。
飞贼面前多了一个人,左卿辞不疾不徐地取下一瓣蜜柚,噙入齿间啃咬。漂亮的长眸隐然挑衅,染着柚汁的唇角轻扬。
“既是如此,我愿操琴,为落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