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我们先把爸妈送回去吧，真是的，怎么高兴成这样啊, 好久没看他们喝这么多了。”童乔博的声音带着无奈。

说完, 他没有听到回应。

扭头看过去，乔安两眼亮得出奇，就是视线没有聚焦，旁边，薄陆离伸出一只手搀扶着她, 神情无奈。

童乔博一愣，随即拔高声音：“安安也喝醉了？！”

“嗯。”薄陆离应了一声。

“唉, 刚刚成年就喝醉，着小丫头真是长本事了！”童乔博无奈，随即招呼着将三个“醉鬼”弄上车，开回童家。

等到回到童家, 司机和阿姨帮忙将童苍衡和白芷兰搀扶回房间。

童乔博想要伸手去搀扶乔安，却被薄陆离挡了一下：“我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 但很坚定。

童乔博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安安是我妹妹，你丫占有欲用得着这么强吗？！”

薄陆离没说话，两人对峙。

最终，童乔博泄了气, 摆摆手：“得，我去看看爸妈，你照顾安安吧。”

在他的潜意识里面, 已经默认了乔安和薄陆离, 也因此, 他才会放心将乔安交给薄陆离。

薄陆离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随即小心翼翼搀扶着乔安回房间。

他将她放在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又从卫生间拿了她的毛巾和盆，给她擦了擦脸，动作温柔又认真，仿佛手下被他照顾的，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稍微擦洗之后，乔安脸颊有些泛红，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薄陆离见此，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呀。”

声音宠溺，带着无尽的温柔。

他给她捏了捏背角，又下楼去倒了开水上来。

喝醉的人喝点水，有利于早点解酒，也不那么伤身。

等到他再上来的时候，却发现乔安已经坐了起来，眼神比刚刚多了两分清明。

——显然是刚刚给她洗了脸，让她变得清醒。

“安安？”薄陆离出声。

乔安过了两秒才将脑袋挪过去，呆呆看着薄陆离，又过了两秒，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声音甜腻：“哥！”

薄陆离又笑了，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的宠溺溢满。

“喝点水。”他伸出手，将水杯递到乔安面前。

乔安乖乖张嘴。

一脸喝了好几口，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清明，面前，薄陆离扶着她躺下，盖好被子，轻声问她：“还喝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太温柔了，乔安一直看着他。

半晌，她眼眶微红：“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童苍衡对她好，白芷兰对她好，童乔博也对她好，可他们都和薄陆离不一样，非常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酒精让人脑袋迷惑，却也让人有种格外的亢奋，她脑袋晕晕乎乎的，思维有些迟钝，记忆却格外清晰。

莫名其妙的，记忆好像和去年高考结束重合，也是喝醉了，也是薄陆离送水。

乔安的记忆力很好，如果不好是不可能成绩这么好的，但她此刻喝醉了，忽略了这次和上次的区别，好像一瞬间时间交错，让她找到了那段记忆，并且重合起来。

——那晚的记忆只是被她深埋在记忆深处，却从未忘记过。

“因为……”薄陆离抿了抿唇，视线看着乔安，不因为她喝醉了就糊弄她，非常温柔又认真，“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很喜欢，很爱。”

乔安一双眼睛傻傻看着他，本来就有些红，现在更是哗啦啦留下了泪水。

她手捏着被子，委屈巴巴：“哥是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喜欢我、照顾我吗？要是我不是你妹妹呢？”

想到这儿，她好像更委屈了，眼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因为躺着的缘故，眼泪是往两边落下，很快就湿了鬓角的头发，看起来可怜巴巴。

——她这是将他对她的感情，当做兄妹之情。

薄陆离心疼不已，他忙抬手，轻轻擦干净乔安脸颊的泪水，着急又慌乱。

还没等他说什么，乔安看着他眼中的关心，眼泪掉得更快，薄陆离擦都擦不完。

她愧疚地哭着说：“其实你知道的对不对，我根本就不是童乔安，我和她不是一个灵魂，是我霸占了她的生命，是我占有了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以及……你。”

乔安哭到哽咽，声音沙哑：“我不仅侵占了她的身份，我还侵占她的感情，明明不该我生气的，我生气，明明不该我接受的爱，我也接受……”

若是平时，在乔安理智上线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些的。

——这些原本她已经准备永远藏着的事情。

“我是个坏人……我占了童乔安的东西，我不愿意还……”乔安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满是痛苦。

薄陆离微微一颤。

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声音，微微颤抖着手将乔安的被子揭开，伸出手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乔安……你是乔安，你其实也是安安啊。”

乔安还哽咽着，眼泪也依旧流着，只是那双被浸湿的眼睛，看向他，神情有些茫然。

薄陆离深吸一口气，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说：“乔安，没人能够复制别人的人生，也没人能够完美地接纳另一个人的感情，除非……你们是一个人。”

乔安眼睛动了动，里面却满是茫然。

她并不足够清醒的大脑让她暂时没能理解薄陆离这话的意思。

于是，薄陆离在床沿坐下，继续用冷静的声音说——

“你对我天然的亲近感情，你一开始对童家的排斥和冷漠，你一直过了两年才愿意叫童乔博一声哥，你对你爸妈的复杂情感，对白诗彤和童佳韵天然的厌恶……

“还有你的一些爱好，吃面的时候不加葱，不喜欢咬断，喜欢一根根完整吃下去。喜欢下雪，怕冷，喜欢吃辣不喜欢吃甜，喜欢平躺不爱侧睡，不爱吃果冻但喜欢吃冰块，不喝奶茶只喝白开水，喝可乐不喝雪碧……

“乔安，没人能够完全复制一个人，儿时的记忆，你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就是你的记忆，不属于别人。”

就算不曾有那个梦，“她们”的相似，也足够他猜到真相。

薄陆离说完，感觉到掌心捧着的小脸微微一颤。

他心口抽痛。

其实，他是不愿意告诉乔安真相的，如果她永远不知道，她永远以为自己和安安就是两个人，他才能更容易让她接纳自己。

倘若她知道真相，哪怕她自己能够区分自己与安安的不同，她对他也会抗拒，也会将感情圈在亲情范围内。

这是薄陆离不想见到的结果。

可是……

他心疼她呀。

他怎么能够忍心让她永远为自己“侵占”别人而痛苦？

哪怕平时看不出来，哪怕她永远都很快乐，可这些痛苦一直都在，就像此刻，借着酒劲，她终于忍不住这些痛苦的折磨，说了出来。

“乔安，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乔安不叫你安安吗？我曾经说过，安安是我妹妹，但你不是。哪怕你们是一个人，你们有很多相似，可你们的不同，就让我很难将你当做妹妹看待。”

薄陆离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有些话今天不说，他怕乔安接受自己是安安之后，就不会给他机会让他说了。

薄陆离再睁开的时候，眼神清明，里面带着光亮和温暖——

“你和安安是一个人，却有太多不同，我曾经决定重新认识你，重新了解、接纳你。我原以为重新了解后，你就还是我妹妹，可不是的，重新认识、了解之后，我爱上了你。

“安安是我护在羽翼之下，是我挡在身后的妹妹，但乔安是和我并肩而行，是我会吃醋、会想要占有的爱人。”

“你把自己变成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回来，你也把自己……变成了我爱的人。”

薄陆离一直看着乔安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完。

爱上乔安不是偶然，他好几次暴戾，好几次忍不住想要踏入深渊，乔安紧紧握着他的手制止了他，拉住了他。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脸，都是让他心动的模样。

他喜欢她微微绷直的脊背，喜欢她低头认真的模样，喜欢她专注的眼睛，喜欢她因为梦想亮起的双眼……

她的一切，他都喜欢。

薄陆离是个清醒的人，他认定的人，就是一辈子不会变的坚持。

他会努力争取乔安，会努力让她接受他，如果她不愿意，这一生一世，也不会有别人再能让他心动了。

乔安呆呆看着他，脑袋里面像是一瞬间被塞进来了太多的东西，疼得有些炸了。

“乔安，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也知道你肯定还需要时间思考。如果……如果最后的答案，是你要拒绝我，我也一直会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薄陆离的眼中带了伤痛。

他忍着痛抽回手。

乔安感觉到了，却下意识抓住。

两人同时一愣。

薄陆离的眼中伤痛立刻消失不见，里面像是有两颗星星，正在缓缓变亮。

他紧了紧乔安握着的手，弯下腰，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温暖、眷念、心疼。

相触几秒之后，薄陆离抬起头，看着她：“安安，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思考，我会永远等着你的。”

乔安也松开了他的手，薄陆离站起来，走出房门，合上门。

-

她和童乔安是一个人？

她是她，又不是她？

薄陆离……爱她，是男女之情，不是兄妹之情？

今晚接受了太多的东西，乔安头疼欲裂，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床上痛苦地发出呻吟声。

明明……不是她坦白真相吗？

为什么最后却告诉她，她一直以来的以为都是错误的？

所谓的真相，竟然也不是真相了？

薄陆离离开后半个小时，乔安的脑袋彻底清醒，酒劲在眼泪和痛苦的挣扎中，全都蒸发干净，清醒的大脑慢慢找回理智和思绪。

乔安抬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