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只有九十天的时候。

贺蔚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

“九十天！你们只有九十天了！要是再不认真学习，就真的来不及了！我知道你们辛苦，我不辛苦吗？你们家长不辛苦吗？学习是为你们自己做的事情！我都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在后悔当年高考没有更努力一些！高考完你们就解放了，到了大学，你们就彻底轻松了！同学们！向着高考冲吧！！”

这个时候，总复习开始第三轮了。

累吗？

真的很累很累。

天气转暖，外面风和日丽，阳春三月，可一班的他们吃了睡觉、吃饭、上厕所，都没离开过教室。

外面的风景很好，却与他们无关。

有时候去吃饭的时候，遇见高一高二的学生，当被他们用敬畏的视线看着的时候，他们才恍惚间觉得——

哦，当年他们也曾经如此。

也仅仅这么感叹一句，就又都脚步匆匆赶往教室开始复习。

卷子一张垒一张，抽屉里面满了，桌面满了，旁边放着的箱子也满了。

也不再有人来高三检查卫生，校内活动，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体育课也早就停了，他们好像被隔离在一个区域，空气低压，每个人都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一般。

乔安进度比较快，已经不知道复习多少轮了。

她接下来三个月的重点——查缺补漏。

除了巩固，就只有查缺补漏了。

每个科目都不能落下，每个科目都不能有任何考点的遗漏。

但凡一张卷子上扣分的部分，就会有大量的针对练习，保证绝对不能再扣分。

而没有扣分的部分，也要继续保持巩固，绝对不能出错。

旁边，齐盛荣也有自己的复习节奏。

乔安和他都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就是了，老师们不会指责他们，因为老师们知道——

他们的指责，或许是耽误两人。

唐翎城活了十八年，从未这么累过，每当他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看坐在前面的少女。

她总是绷直了脊背，眼底有光，埋头苦进，好像不会累一般。

唐翎城看着她，就又升起斗志，憋着那股劲儿继续坚持下去。

——他想，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被乔安落下太远。

——他想去京市。

他想站在她的面前，挺直脊背，认认真真追求她。

这一切的坚持，都是有意义的。

-

距离考高只有六十天的时候。

贺蔚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这个时候你们还不努力吗？只有六十天了！不趁着这个时候冲一下，你们过去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不要觉得你累，不要觉得你们辛苦，你们的竞争对手，也是一样的辛苦！他们或许比你们还要更加努力，在你们前面的人，你们如果不追上就会被人甩开，在你们后面的人，你们如果不加油，就会被他们赶上！同学们！为了高考！一定不能泄气，憋着这股劲儿，我们一起，冲过这六十天！！”

四月是初夏交际，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前一个月有些冷，后一个月可能就要热了，只有这个月是最舒服的。

然而对于高三学子，这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加疲惫和痛苦了。

那种身心俱疲的感受，很多人多年以后都还不愿意去回想。

无穷无尽的一张张卷子，无穷无尽的题，从天没亮坐到夜里十一点，着急、紧张、烦躁……那些情绪足以让人崩溃。

甚至有时候，他们盼着赶紧高考，考完……就解脱了。

乔安亲眼看见班里一个女孩子，坐那儿写卷子，一边写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写。

没人管她，也没人安慰她。

不是冷漠，是没有时间，是……理解。

有时候，哭一哭甚至是好事。

老师个个都在鼓励他们，学校一切给高三优待，中午午休的时候，篮球场清场，给高三学子一个好的休息时间。

乔安去食堂打饭，阿姨大手一挥，给她舀了满满一碗肉，“小同学，你学习这么努力，还这么瘦！可要注意身体，多吃点肉！”

她的照片就在学校公示栏贴着，誓师大会也是她上台发言，这些食堂的阿姨也都认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看她这么瘦，忍不住给她舀了满满一碗肉。

乔安：“……好的。”

是真的很大一碗，就连唐翎城就惊了一下：“我以为给我已经很多了，没想到竟然给你更多，你吃得完吗？”

“我给你一些。”乔安说着，端起碗。

唐翎城嘴角立刻露出笑容，将自己的碗推过去，乔安给他拨了一些，剩下的自己全都吃下去了。

乔安的饭量涨了，事实上，整个高三年纪的饭量都有所增长。

——他们消耗太大了，以至于必须要吃很多才能继续下去。

唐翎城也全都吃了，还吃的很高兴，甚至一整个下午学得都很带劲儿。

-

距离高考三十天的时候。

贺蔚站在讲台上，戴着眼镜，手握成拳，声音带着压力和着急——

“只有三十天了！同学们！打起精神啊！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千万不要出现问题，千万不要松懈！不要觉得来不及了，怎么来不及？一分就是一操场的学生啊！多考一分就多一分希望，你们肯定不愿意和目标大学只差一分吧！所以都加油啊，同学们，坚持，坚持就是胜利，胜利的曙光已经在向大家招手了！是笑着离开，还是哭着离开，就看你们了！同学们！最后三十天了，再冲一波啊！”

贺蔚声音也满是紧张，高考的辛苦，不仅仅属于高三学子，还属于高三老师。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成果，还是为了这些自己看着走在现在的学生能够考个好成绩，高三的老师也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尤其是备受压力的实验班。

天气变热，好像五一假期一过，中午的时候就连薄外套都穿不住了。

教室里面本来就沉闷，因为升起来的温度，更加烦躁。

有些时候，翻动卷子的声音也能让听的人难受。

着急、慌张、害怕，让很多感觉自己还没复习好的人面露绝望。

上课上着上着，就会有学生站起来——抵抗瞌睡。

课间休息的时候，很多学生脑袋往下一砸就睡了过去，或者冲到厕所，洗个冷水脸再回来。

风油精的味道弥漫在教室里面。

乔安也偶尔会在课间趴着睡一觉，明明只睡了几分钟，就像是续命一般，又能继续撑下去了。

星期几？第几节课？

好像都已经被模糊了。

哪位老师进来，就拿出属于这个科目的复习资料。

但不管多累，面对还有三十天就要高考的同学们，也都个个提着一股劲儿，想要为了高考，最后再冲一波。

“乔安，可以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吗？”

乔安头也不抬：“已经借出去了，你问问在谁哪儿吧，下午的时候我要用，你们尽快看。”

“好嘞！谢谢你。”

乔安没说话，继续复习。

背后，唐翎城从乔安的生物笔记上抬头，揉了揉自己的脖颈，问道：“乔妹，你就这么放心把笔记借给别人啊，不怕他们给你弄坏了？”

“不怕，我都记下来了。”乔安回复之后，又扔了一个小本子给唐翎城，“赶紧看，别说话了。”

还有三十天了，该记下来的，她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唐翎城接住，给酸涩的眼睛滴了几滴眼药水，又戳了戳乔安，将眼药水递给她。

乔安接过，给自己滴了两滴。

-

距离高考还有十天的时候，贺蔚站在讲台上，嘴角带着笑容，用轻松将紧张和担忧，全都藏了起来——

“同学们，大家已经坚持到现在了，都学得挺好的，只要到时候稳定发挥，没什么问题！别担心，如果压力大的同学可以来找老师，或者去心理咨询室，最近那边有两位专业的心理老师，有压力不要憋着，一定要去和老师聊聊。

“大家放松点，不要太担心了，最近晚上早点休息，千万不要感冒了，吃的清淡些，保重好身体。中午的时候，大家出去活动一下吧，不要一直坐在教室，也不要乱吃乱喝。同学们，再坚持一下下，胜利的曙光真的来了。”

贺蔚的心理压力其实一点不小，但她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位出了名的“师太”不再严肃，反而一脸轻松，对着大家也笑得和蔼。

还有年级主任，那个以前每天都围着高三教学楼转悠的“屠夫”，每当盯着一个学生没回教室学习，就会严厉着脸吼道——“还不赶紧回教室！”

而最近，有几个男生打打闹闹在外面撞到了“屠夫”，原以为要挨好一顿骂，没想到年级主任笑着说——“没事没事，就是玩的时候注意安全，要是摔到了就没办法考试，太不划算了！”

他的笑和温和语气，将几个学生吓得一哆嗦。

这些老师们，真是都突然变了！

晚上的晚自习取消两节，只剩下一节课。

课间老师们会让他们出去活动一下，但要注意安全，不再严厉。

各科任老师不再抢占时间，上课时反而笑着让大家复习觉得还没有复习好的科目。

数学老师更是说，多看看语文和英语吧，数学没什么好背的。

他们陡然间都变了，让高三学子感受到一股“如沐春风”的温暖，顿时感觉紧张的气氛都稍微松了松。

他们最近的一次考试，更是简单至极，让每个学生都对自己有了自信。

乔安却长出一口气。

他们变了，是因为他们知道——来不及了。

所以，不需要高压，不需要抢占时间，只需要让每个学生，稍微轻松些的走进考场。

考前两天，放假。

大多数学生都留在了学校，乔安回了童家。

薄陆离和童乔博，也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