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 皇帝没翻牌子。诚然他原也不是日日都痴缠后宫,但过去一连三晚都在晴妃处待着,今日突然不去了, 便有些耐人寻味。
次日,顾清霜备了几样点心, 在午后无事时去了清凉殿。恰逢他这两日政事并不忙碌, 见她到来就索性先离了书案,尝她带来的点心。一道枣泥糕放在正当中,他拿起品了一口,凝了凝神:“枣泥难得能这样清爽。”
顾清霜边也拿了块来吃,边笑说:“这是淑充衣的手艺。若不是那日偶然去她那里小坐, 臣妾都不知她还会这个呢。”
他自然一听就懂,眉头微挑:“变着法地让朕去见她,朕多陪一陪你不好?”
“总有不太方便的时候嘛……”她羞赧地低头,声音也低下去, “碰上月事空让皇上在旁陪着臣妾, 臣妾心里顶是过意不去的。”
“这有什么。”他笑一声, 沾着点心渣的手恶意地碰在她鼻尖上, “真又不是色中饿鬼,非要夜夜春宵。”
她不忿地瞪他一瞪, 便也不再说什么了。他也不再多说,但过几日正好碰上她来月事,他到底是去看了看淑充衣。
近来愈发能明白她想法的阿诗在此事上倒有些不解, 趁着四下无人, 眉头拧了起来:“旁的事关照一二便也罢了, 这种事,姐姐何必推皇上去?横竖皇上也不喜欢她。姐姐这样一再地提, 可别惹得皇上对您存了不快。”
“我有数。”顾清霜淡然笑笑,拉着她坐,“从前都不过是充个贤惠罢了,这几日实是有些特殊才一再地提。我有着月事不能侍奉,皇上去她那里,总好过让晴妃钻了空子,是不是?”
满打满算,皇帝有六天没去见晴妃了。因着前些日子晴妃正值盛宠,这突然而然地冷下去,宫里很快就有人议论起来,皆觉得怕是有什么缘故。
当然,为了那事让晴妃自此一蹶不振下去也不可能。但在这紧要关头,她这边若能多拴皇帝几天,让这些议论起得更烈一些,总归没什么不好。
别的不说,只说是向和容华卖个好也值得。毕竟是皇长子的生母,就算这孩子日后不归她,一世荣华总也没人会少了她的。
这般又过了两天,晴妃倒按捺不住了。
这日顾清霜又往清凉殿伴驾,离着尚有一段距离时,遥遥就见晴妃在外候着,脚下不觉一顿。她们两个其实都得过恩旨,平日入殿不必通报。除非有朝臣议事时会有宫人在外挡下她们,否则从来都是直接进去便是。
为此,她还常有意避一避,若听闻晴妃正在殿中便不进去了;晴妃却反其道而行之,常常听说她在殿中也不在意,乐得进去与她充做一派姐妹情深。
而她与晴妃的不对付,到底还没闹到过圣驾跟前。在旁的嫔妃跟前虽已不装了,在皇帝跟前却还是要接着装下去。晴妃有意这样演,她就只能作陪。
是以当下,顾清霜也是含着笑上的前,行至近前,朝晴妃福了福:“晴妃娘娘安好。”
晴妃眉心一跳,待转身看向她时,那笑容有已如春风拂面:“柔妹妹也来了,今儿却好像不太巧。”
顾清霜浅怔:“怎么了?皇上正议事?”
“那倒没有。”晴妃摇摇头,“只是听说皇上似是心情不佳,这会儿懒得见人。本宫想着等上一等,若一会儿皇上肯见,便进去劝解一二;若还是不见,便回去了。”
“原是这样。”顾清霜面露忧色,又柔柔和和地笑说,“臣妾不比娘娘会开解人,这便先回去了。这几道点心倒还可送进去,娘娘一会儿与皇上一同尝尝看。”
她边说边从卫禀手中接过食盒,晴妃扫了眼,笑容宽和:“妹妹贤惠。”
顾清霜颔一颔首,便上前将食盒交予守在殿门口的宦官。彼时她是真没打算与晴妃一起等的,食盒递过去,就转身离开了。
然刚走出二十余步,那宦官却疾步跟了上来,在她身后一唤:“婕妤娘娘留步。”
顾清霜驻足,侧首看过去,那宦官拱手:“皇上请您进去。说御膳房新制了樱桃冰,您再不来都要化了。”
只那一瞬,也足以让顾清霜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有意要给晴妃脸色看了。想来也是,晴妃从前也算不上长宠不衰,他忽有这么几日不见她,她也未必能觉出什么。
他既有心敲打,总是要点明了才好。
那她自然要配合他。
顾清霜和颜悦色地朝那宦官颔了颔首:“本宫不知皇上在等,倒辛苦伴伴走这一趟了。”
宦官堆笑:“这才几步路,娘娘您客气。”说罢就伸手一引,恭请她入殿。顾清霜莲步轻移,经过晴妃身边时又识礼地福了福,起身时眉眼微抬,果见晴妃的脸色白了几分。
待得她迈过门槛,殿门在背后关阖,晴妃与烦人的暑热皆被隔绝再外。又入得内殿,她一眼便看到皇帝正在殿中踱着,见她进来,一指旁边的茶榻:“可是来了,尝尝看。”
顾清霜含笑走过去,只见榻桌上放着只金色的琉璃小碗,碗中碎冰殷红,冒着缕缕寒气,一瞧就冰凉解暑。
她边端起边笑问:“可是就这一碗么?”
他好笑:“你若喜欢自然还有,怎的这样问?”
她露出惊奇:“臣妾还倒是就这一碗,怕晴妃娘娘知晓后不免尴尬。若是还有,何不请晴妃娘娘进来?”这句话直说的他哭笑不得,嗤地一声,拧着眉头看她:“你都在胡想什么?”
顾清霜也皱眉:“怎的是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