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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家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想念爷爷。
和修研心事重重地回去途中,与一家营业中的古董咖啡厅擦肩而过。
旁边的书店里也开始销售一本名为《致卡夫卡》的小说,那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作者的处女作。和修研不爱看恐怖小说,加上十八禁方面的限制,自然很少去附近青少年爱逛的书店,而家里满书架的书籍足够他慢慢研读下去。
家中,另一场风暴逐渐凝聚。
帮丈夫还掉了负债,无事一身轻的姨妈再次来找他的母亲聊天。
内容少有的涉及到已经去世的那个人。
“我记得你丈夫去世的时候,葬礼上来了那么多人,怎么现在没几个人来找你?”
“那是……他过去认识的人。”
“你不认识吗?”
“嗯。”
“妹妹,我说你也太天真了吧,你丈夫那么年轻就去世了,又不是什么车祸意外,公司的人总会补贴一下你们家,怎么每个月一丁点东西都没看到。”
“……”
“你丈夫可真奇怪,这些年一个朋友都没有看到。”
高谈阔论的长发女子一脸笑意,发现和修研回家后,她扭头说道:“是研君啊,我在和你妈妈聊天,你自己先回房做作业吧。”
和修研“嗯”了一声,回房关门。
那些细小的声音没有受到阻碍地钻进耳朵里,让他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你真是太吃亏了,就没想过改嫁吗?”
“姐姐,我不会改嫁的。”
“就为了你儿子?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实话实说,你最好别再干那些可怕的事情,万一被人查到,没准会牵连到我家。”
“不、不会了。”
“那就好,我看你们家也没穷到那种地步,你丈夫还给你留了那么多钱。”
“没有了……”
“哪里没有,我当初一见你丈夫,就觉得像是电视上大家族的人,那种通身的气派,比我老公那公司的老板还要厉害。”
“修没有家人,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来过一个人。”
“啧啧,他可真够神秘的。”
金木修,一个假的姓氏和一个假的名组成的名字。
读过太宰治人生经历的和修研自然发现了,父亲最喜欢的太宰治出生于“金木镇”,其次父亲来自和修家,虽然没有资格以半人类的身份姓“和修”,但怎么也不可能选择“修”作为名,这样会造成汉字上的重叠。
和修研的思维发散,忽然又集中,听到姨妈在不着痕迹地夸他们家。
先吹捧,后示弱,再借钱。
这是姨妈一贯的手法。
他想出门去拆穿姨妈的行为,下一秒,脚步死死地钉在地上。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拉开抽屉找零钱的声音。
来不及了。
和修研无力地坐在书房的书架下面,闻着大量书籍带来的清香,心中的烦忧得到安抚。他抬起小脑袋去看这些父亲留给他的书,就像是在看那个始终平静温和的男人,读着书上的阅读笔记,他似乎能隔着时间与对方交流。
“你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她有这么个糟心的亲戚呢?”
人算不如天算。
给妻子再多的钱,也不如给妻子一份稳定的人脉。
只不过金木修顾忌着和修家,斩断了所有联系后,他能给妻子的只有一笔不大不小,足够花销的钱和一套永远不会贬值的房子。
等到姨妈走了,和修研走出书房去看外面。
母亲坐在桌子前安静地折花,温婉宁静,这是她最近找到的新工作。
“妈妈,她又借了多少钱?”
“没有多少。”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和修研咬紧牙关,猜到可能是几百日元,然而钱再少,也是一家两口一天的伙食费。
就这么没了。
毫无写借条的想法,姨妈只知道伸手讨要。
“妈妈……”
“认真读书去,不要总是说你姨妈的坏话,你还是个孩子,心眼不要那么小,我平时不是教你要善待其他人吗?”
女人说着话,发现对方没有回答,抬头一看就生气了。
和修研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她不由说道:“研,那是我姐姐,你的姨妈,在我们家出事后,她也帮过我们。”
和修研快被她的性格弄得绝望了,“也没必要如此啊。”
你对他人温柔,他人未必温柔待你!
然而他的母亲听不进去。
非但如此,女人的眼神愠怒,放下折花,“你以前很乖巧懂事的,为什么现在非要和我顶嘴,我对你的教育,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吗?”
和修研又挨了一个巴掌,整个人懵住。
他的母亲仍然坚持己见:“你要学会放下那些心眼,不要再非议长辈。”
和修研的倔强脾气上来,哪里肯忍气吞声,“您为了姨妈打我?我是您的孩子,她只是不停向您要钱的吸血虫,您凭什么这么是非不分!”
连吸血虫这样的话都出现了,女人快被他气死了。
“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是实话,妈妈,您没有发现您这样工作下去会累死吗?”
“我不会,你就这么诅咒妈妈吗?”
往往一场矛盾的出现,是因为双方不肯让步,而和修研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厌恶极了姨妈,恨不得让自己对外人脾气软得一塌糊涂的母亲清醒过来。
这么说的代价就是一顿打了。
女人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了孩子身上,完全不分轻重,神经焦躁不安,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完全不乖了。”
“……”
“你父亲希望你变成一个温柔的人,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
“有你这样的孩子,我都没脸去见我姐姐。”
“……”
让孩子不敢再顶嘴后,女人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去自己的房间完成工作。
而地上,和修研勉强站起身,身体发抖。
这种人竟然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疯了吗?为了别人殴打他,完全忘了是谁害得他们家如此贫穷的。
从这一天开始,和修研惊骇地发现他本来温柔善良的母亲,就像是精神失常一般,对待街坊邻居和姨妈他们都十分好,但是回到家中就会看不惯他的行为。
有的时候是他吃饭太少了,有的时候是他没有帮忙做家务,甚至只要他对姨妈有一丁点不善的地方,等没有人了,母亲就会打他……
伴随着这样的情况,是母亲的工作越来越多,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就像是快要枯竭的水井。
和修研努力去理解她的辛苦,但是神经也接近崩溃。
家暴!
这是他在失去父亲后,在家里得到的待遇。
温柔的母亲释放出憎恶愤怒的一面,把几年来养他的痛苦都回报给他。和修研想过各种方法来缓和母子关系,然而母亲总是对他好一段时间后,没过多久恶习就会重新出现,对他重则殴打,轻则关在房间里反省思过。
和修研唯一能喘息的时间,就是在外面上学的时候,因为母亲绝对不会在外面做出这样虐待自己孩子的行为。
她如同戴上了温柔的面具,压抑的时候就会摘下来,只对儿子愤怒。
八岁之后的日子,和修研经常伤痕累累,衣服遮掩住那些地方,维持着表面的美好。
他无法想象换作一个真正的小孩经历这些,对方是怎么健健康康地成长的,又是如何面对温柔而残忍的母亲的。
爱是真的。
殴打和教训也是真的。
他的母亲在心理上已经扭曲了,不停地教导他温柔,自己没做到就要接受惩戒。
疯了,彻底疯了!
和修研在上课期间,捂住满是淤青的肚子,疼痛不堪。
胃好痛。
早上躲避的时候,撞到了椅子。
“老师!金木身体不舒服!”
忽然,一个人在他冷汗津津的时候举起手,向老师禀报这件事情。
老师立刻走下来查看,“金木君,你怎么了?”
和修研摇头,掩不住惨白的脸色,“没有事情,老师,我只是有点腹泻,想去一趟厕所。”
老师还未说话,永近英良自告奋勇道:“我送他去厕所!”
老师同意了。
永近英良扶着和修研往教室外走去,没走几步,和修研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永近英良想抱住他,结果和修研浑身是伤,疼得一个哆嗦。
“不要碰我!”
他想赶走永近英良,永近英良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我送你去医务室休息吧。”
和修研猛然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永近英良小幅度点头,“你身上有伤,我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和修研一默。
而后,他难堪地推开了永近英良,自己跑了出去。
他不需要怜悯和同情!
他是和修家的天之骄子,是能够翱翔九天的龙,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虐待!
用自己的技巧翻过学校的墙后,和修研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往路边走去,他要吃东西,用大量的血肉来恢复自己的赫包与身体。
人类,喰种,成年人,小孩……
全部都可以!
和修研的赫眼绽开,瞳孔之中宛如镶嵌着红宝石,流露出饥饿的目光。
极度的危险,极度的美丽。
一个年幼的独眼喰种若是出现在喰种世界里,那定然要掀起哗然大波,遭到各方窥视。他不清楚梦里有没有补全细节,以他如今八岁的身体状况来看,自己不可以被喰种发现,不然下场不会特别美妙。
他能进食的对象必须是无害的人类。
一个连小孩都可以对付的人类,最好是濒死的流浪者。
还没找到自己的目标,和修研的身体一僵,看见了一个在梦里不该看见的人。
隔着马路,街道对面。
一个白发少年站在那里,同样是独眼,冷冽而充满杀气地看着他。
“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