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晨光比之前更亮了一点，好像再是深重的夜色，也终究有被光明驱散的一刻，他们能看到祝成瑾站在船头，东方的光亮渐渐的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和抖动的肩膀上，甚至也能看到他的整张脸都因为狰狞而扭曲变形。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里都流露出刻骨的仇恨，狠狠说道：“你只想着世人！”

“……”

“那皇爷爷呢？！”

提起高皇帝，祝烽的脸色又是一沉。

祝成瑾阴沉的说道：“你改变了他定下的祖制，还做了那么多他在位时明令禁止的事，你以为这些，不会一笔一笔的记下来？”

“……”

“你说得那么好听，世人只歌颂胜者，可在皇爷爷的面前，你永远都是一个逆子！”

“……”

“我倒是想知道，等将来你下了阴曹地府，看到皇爷爷，你会怎么说？”

他每说一个字，祝烽的脸色就沉一分。

等到他终于说完了，众人都以为，祝烽会因为高皇帝而被祝成瑾斥责得无地自容，却见他一直低着头，沉沉的说道：“你不必一直用高皇帝来压朕。”

“……”

“你是他选择的继承人，那又如何？”

“……”

“他，就永远不会犯错吗？”

祝成瑾猝不及防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看着他：“你说什么？”

祝烽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沉稳的眼睛冷冷的看向了祝成瑾，这一回，他的眼睛里没有锐利，也没有闪烁，有的，只是无比的冷静。

“朕从来不认为，高皇帝是古今第一圣人。他自己都常说，他出身寒门，本就有一身的毛病；更何况，世事变幻，就像我们脚下的江水，他定下的规矩，早就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天下。所以朕才会在登基之后，改弦更张，制定新的国策。”

“……”

“毕竟，朕要守的，不是他的规矩，而是他的江山。”

“……”

“只有他留下的这片江山变好了，守卫这个江山的人，才是奉天承运的继承者！”

“……”

“至于你——”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祝成瑾，那双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点感情，却是怜悯和鄙夷：“接连两次被朕夺回一切，你还不明白吗？”

“……”

“是朕要夺你的江山，也是天，不与你！”

“你——”

祝成瑾的眼睛都红了，咬着牙怒目瞪视着祝烽，而祝烽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朕已经做了，就不会后悔。将来下了阴曹地府，若高皇帝要责怪，朕会一体承担。”

听到这话，祝成瑾知道，自己的挣扎，终究无用。

这时，他突然狂笑了起来。

偌大的一片水域，那么多人，却安静得没有一丝风声，只能听见他近乎凄厉的笑声在江面上响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然后，一双血红的眼睛阴狠的瞪着祝烽。

“将来？”

“……”

“你真的以为，你，你们，还有将来吗？”

祝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只见祝成瑾狞笑道：“不用等到将来了，我现在，就让你下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