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一走近,一直守在屋子里的她的侍女蕊珠立刻站起身来,一脸警惕的表情看着我,眼神也非常的不友善。
“你来做什么?”
“奉旨,来看看贵妃娘娘。”
“你会这么好心?”
我笑了一下:“我也觉得不会。”
这么一说,蕊珠的眼睛都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我是“奉旨”来看她的主子,她也只能由着我慢慢的走过去,一直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张曾经倾国倾城,让我惊为天人的脸,这个时候安静得像是没有风的湖面,不仅没有涟漪,连生气也没剩下多少了。
看起来,是真的病得很重。
蕊珠紧张的站在床边,一半的身子还拦在我的面前,谨慎的看着我,像是担心下一刻我就会抽出一把刀来捅了这位病美人一般。
我心里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
这时,不知是因为感觉到了我的到来,还是被我的目光看得,一直昏迷的南宫离珠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她眉心微蹙,脸上浮现着痛苦的表情,苍白干涸的嘴唇不停的开阖着,喃喃说着什么。
蕊珠回头一看,急忙跪在床边:“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唔……唔嗯……”
南宫离珠无力的挣扎着,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濡|湿了一缕青丝黏在脸颊上,听到蕊珠的呼唤,她反而更加不安的,挣扎了许久,终于从没有血色的嘴唇里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妙言……”
我的眉头立刻微微的一皱。
可是,她还毫无知觉的喃喃道:“妙言……妙言啊……”
这一下,蕊珠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了似得盈眶而出,吧嗒吧嗒的落在她的枕边。蕊珠回过头来瞪着我:“颜小姐,你看够了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看着娘娘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很开心吗?”
我没说话。
她继续愤愤的说道:“在你看来,大概娘娘真的是快死了,遂了你的愿了。但你可知道,每一次妙言公主在玉华宫的时候,娘娘对她有多亲,恨不得拿自己的肉给她吃,病了,连人都认不清了,就只念着妙言公主……”
“……”
“你是不是,拿她当一个笑话看啊?”
“……”
我无话可说。
我到底不是狼心狗肺,看着一个好好的人病成这样能开心,只是,我也不愿意让自己为她付出怜悯和难过。
毕竟,这不是一个笑话,却是一个警示,告诉我这一生该怎么过,怎么活。
果报,有的时候来得就是这么快,自己大概看不出来,但别人却一眼就能看透。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去,蕊珠吓了一跳,以为我要对南宫离珠动手,立刻抓住我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我的手还差一点抚到她的额头,看着蕊珠忠心护主的样子,平静的说道:“我只是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的手上没有东西,你看。”
说完,把掌心给她看,没有夹着针,也没有任何的毒药抹在上面。
蕊珠这才将信将疑的放开了我的手,我摸了一下南宫离珠的额头,汗腻腻的很不舒服,果然如妙言所说,很烫手,她一直在发烧,可奇怪的是,她的肌肤虽然滚烫,却感觉下面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莫名的凉意。
我想起之前南宫锦宏在我屋子里找到那条方子的时候就说过,南宫离珠的病是血寒之症。
所以,她现在这个病情,其实还非常的棘手。
想到这里,我默默的缩回了手,蕊珠立刻拿着丝帕,轻轻的擦拭她的额头,大概还是不放心,以为我会弄什么,我淡淡的叹了口气,然后后退了一步。
然后,退出了那间屋子,也离开了玉华宫。
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福子他们站在门口,提着灯笼接我,将我送回自己的院子时,看到屋子里灯火通明的,裴元灏正抱着妙言坐在桌边,两个人你一勺我一勺的喝着一碗甜汤。
一看见我回来,妙言立刻高兴的从他怀里跳起来,跑到我身边:“娘去哪儿啦?”
“出去玩了一会儿。”
“为什么不带我?不带爹?”
“那你们喝甜汤怎么不叫上我。”
妙言立刻嘻嘻的笑了起来:“是爹说,娘再不回来我们就把甜汤都喝了,其实我知道还留了一碗的。”
裴元灏坐在桌边,看着我们两这样,脸上像是要浮现出笑影来,但终究心里还有些沉重,也没有办法笑出来,只说道:“好了,喝过东西要去漱口。来人,带公主殿下去漱口。”
吴嬷嬷他们急忙过来了。
等到妙言被带下去漱口,我也向他请过安了,裴元灏这才接过玉公公奉上的丝帕擦了擦嘴角,说道:“看过了?”
“是。”
“如何?”
“贵妃娘娘,的确病得不清,刚刚民女过去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叫妙言的名字。”
“……”
裴元灏没说话,只是呼吸更加沉重了一些。
我说道:“不过,娘娘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找之前那位为她诊治的高人呢?”
裴元灏的目光一闪。
“毕竟,生病嘛,对症下药就好了,叫一个孩子过去,只怕还没有良医的妙手管用呢。”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个人已经说了,贵妃的病,药石罔效,过得了这一夜,她也就过了这一关了。”
“哦。”
我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其实,如果真是这样,让妙言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裴元灏反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似乎,连他也感觉到,那句话之后,我还有后话。
我继续微笑着说道:“只是,民女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陛下恩准。”
他沉默了许久:“什么?”
“民女想见见那个,为贵妃娘娘施诊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