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5.第995章 我的去路,有人同归(2 / 2)

就在这时,天地间传来了一阵轰天的巨响。

在我们的远处,天权岛上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对着天空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那声音透过九重云霄,在整个天地间蔓延开来,连海水都受到震荡,开始掀起了汹涌的波浪,眼看着风越发的激烈,浪头也越发的汹涌,拍打着我们脚下的海船,船身倾斜了起来,连桅杆和风帆都在这样剧烈的撕扯中,发出危险的闷响。

一时间,两边的人都慌了一下神。

只有我,和他们两,一动不动的站在船头,静默的对视着。

那一边,闻凤析和其他几个臣子已经变了脸色,急忙走到他身后,急切的说着什么;而这一边,药老也布图也上前来,催促着裴元修。

天权岛上的变故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现在海浪已经越来越汹涌了,万一这样持续下去,只怕再大的海船也经受不起风浪的侵袭。

得走!

可是,走得了吗?

裴元修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对面。

我的长发,已经在风中飘扬得凌乱了,几乎完全遮住了我的眼睛。

就在那一片黑暗来临的时候,我听见对面的人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笑:“既然如此,那朕送你们一程。”

“……!”

裴元修蓦地蹙起了眉头。

周围的人,也明显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说什么?!

送我们一程?

可是,几乎不等我们去想,也不等周围的人做出任何反应,裴元灏已经转过身,淡淡一扬手:“扬帆。”

裴元修也一扬手:“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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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岛上的变化果然越来越激烈,我们的船刚刚掉头,巨大的海浪已经从海岸,或者说是海底,猛然掀起,汹涌而至,不一会儿便卷得下面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小艇沉没了下去。

在这样的自然之力面前,不管是江南之主,还是万乘之尊,都只是再渺小不过的沧海一粟。

我们的船立刻掉头开始航行。

而船一掉头,我也看见在大海的另一边,裴元丰和萧玉声他们的船也都急忙扬帆起航,那艘巨大的渡海飞云也慢慢的调转船头,却不是跟着我们,而是背对着我们,朝着另一边,更加广阔无垠的大海驶去。

我的呼吸顿时急促了一下。

铁面王!

他,就这样走了?!

这一次在海上的相见,我总觉得像是上天刻意的安排,终于让我知晓了当年父亲和母亲之间那些早已经被尘封的往事,也让我知道,天地间还有这样的男子汉,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被任何困难击倒,顶天立地的矗立在这世上。

可是,他就这样走了……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与他作别,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更多的,关于太后,关于黄爷,关于胜京的事。

渡海飞云就这样走了,它的去处,又会是哪里呢?

我站在船头,久久不能释怀的望着那在风浪不断颠簸,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船,蓦地感觉,似乎不仅仅是一艘船离开了我的视线。

还有一些东西,也离开了我的世界……

就在我感到一阵空虚袭来,几乎要将我击倒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在冰冷的风中伸过来,从背后握住了我的肩膀。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谁。

也只有他,会在这个时候,依然有那样滚烫的体温,在不管任何艰难的环境里,都给我那样的温暖。

我没有回头,就感觉那双手沿着手臂慢慢的往下,然后环住了我的腰肢。

顿时,我的整个人都陷落在了他的怀抱里。

那温热的,甚至滚烫的气息,又一次紧紧的包围住了我。

“青婴……”

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是因为后背紧紧的贴着他起伏的胸膛,还是因为我太累了,他的声音我听着有些模糊,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闷闷的,却那么清晰。

“你没事就好。”

“……”

“你没事就好……”

像是在庆幸,又像是在感念,他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环住我腰肢的那双手臂也不管的收紧,将我更紧的锢在他的怀抱里,那起伏的胸膛,鼻端喷涌的呼吸,还有他的掌心带着炙热的温度,都透过衣衫不断的传来,好像一团火,要将我点燃一般。

可我却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因为,我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一边的船舷,不知什么时候,韩子桐已经上了船,被周围的人小心的护着站在那里。她的脸色也很苍白,眼睛也是通红充满血丝,憔悴不堪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但当她看到裴元修的时候,那双已经混沌了的眼睛仍旧闪出了激动的光芒。

却在对上我的眼睛的时候,冷了下来。

我的身体,也冷了下来。

因为这个时候,我的耳边又清清楚楚的回响起了之前在海岛上,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你知道元修为了你,几乎跟我姐姐翻脸,可你,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那个时候,姐姐想要嫁给他,不管怎么样,姐姐跟了他那么多年,姐姐为他付出的比你多得多,姐姐爱他,也比你爱他深得多,可元修却告诉姐姐,在你之前,他不会娶任何女人!”

“在你的儿子出生之前,他不会让任何女人,生下他的子嗣。”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

这些话,好像一根一根冰冷而尖利的针刺,在这一刻扎进了我的身体里,而他,这样紧紧怀抱着我的时候,仿佛也感觉到了和我一样的刺痛与冰冷,下意识的收紧了他的手。

但我却伸手拿开了他的手掌,然后在他的怀中慢慢的转过身去,抬起头看着他。

风浪中,他的眼神清明如昨,温柔如昨。

对上那样的目光,越发让我感到那种透彻心扉的疼痛。

我用力的咬了咬牙,才制住自己的颤抖,但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是破碎不堪的:“你是为了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