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公主该出门了(2 / 2)

“陛下,没有谁惹嫔妾不高兴。”许美人挽住皇帝的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婢子道,“嫔妾是心疼紫云这蠢婢子,瞧个热闹,反倒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盛安帝瞥了眼那个脸上手上满是血痕的婢子,略显诧异,“怎么弄成这样?”

“膳房里养了几只猫,方才紫云去膳房取午膳,正巧见着两只猫儿在打架,不少小宫女小太监都在旁边瞧热闹,看到兴起时还鼓掌叫好呐。也不知是人太多了,猫被惊着了还是怎么的,那两只猫忽然不打了,转身就朝人扑了过来……”

许美人撅着粉嫩唇瓣,腮帮子微鼓,纯真小女儿姿态与盛安帝埋怨道,“紫云这蠢婢子笨手笨脚的,躲闪不及,被那两只猫扑倒了,又是抓又是挠的,不就成了这样?她是从小陪在嫔妾身边的,嫔妾见她这样,又气又心疼,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盛安帝弄清来龙去脉,哑然失笑,抱着这娇气小妃子哄了一通,又特地叫人去请御医给那婢子治伤。

许美人自是感激不尽,搂着盛安帝的胳膊娇声娇气道,“陛下待嫔妾最好了。”

转脸又瞪着紫云,故作严厉的叮嘱道,“下次那些猫儿狗儿的打架,你还敢再看热闹么?”

紫云忙道,“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许美人这才满意,哼了声,“退下吧。”

再看盛安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许美人眨了眨眼,凑上前去,“陛下,你在想什么呢?”

盛安帝回过神来,触及小妃子清澈的杏眸,摇头道,“没什么。”

“那您与嫔妾一块儿用午膳吧。”许美人千娇百媚地勾住盛安帝的脖子,粉面羞红,吐气如兰,“昨夜陛下坏得很,只服了一颗丹药,就折腾了嫔妾半条小命,嫔妾的腰这会儿还酸得很。”

盛安帝嗅着美人馨香,手掌沿着婀娜线条往下,“是么,那让朕摸摸,看是不是真的还酸着。”

殿内银铃般的娇笑很快化作阵阵喘息,那被猫抓挠的婢子扭头看了眼屋内,旋即迈步离开。

是夜,月凉如水,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从三皇子书房飞出。

一袭玉色长袍的矜贵男人站在窗前,凝视着天边那弯冷月,漆黑的眸子再不似平日的温润笑意。

恒之啊恒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七日时间眨眼而过,雪虐风饕中始终没等来大渊的援兵。

云黛找到乌孙昆莫,语气沉静道,“舅父,我愿意嫁去突厥。”

乌孙昆莫大惊失色,待缓过神后,带着红血丝的褐色眸子深深凝视着她,语重心长道,“达曼,你的婚事不能胡闹。前线的事你别担心,我们还能打……”

“舅父,大渊的援兵估计等不到了。”

云黛摇了摇头,捏紧衣摆道,“僵持了这些时日,送了那么多封国书,若是皇帝想援兵的话,早就出兵了,可到现在都没个回音。我不知道他们是还在斟酌犹豫,还是压根就不想出兵相助,但我知道乌孙等不起了……舅父,我真的感激您,感谢您的坚持,感谢您没有放弃我,将我推给那些突厥人。但您是我的舅父,更是乌孙的王,这样大的雪,乌孙的兵力粮草都不及突厥,我们耗不过他们的,这不是打仗的好时机,各方面都对我们不利,这点道理我个深闺女子都明白,您应当比我更清楚。”

乌孙昆莫垂了垂眼,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捏成拳。

云黛知道他有心庇佑她,可敌人实在太强大了,他有心无力。

至于大渊那边……

云黛抿唇,她这些日子想了许多,大哥哥既能找三皇子说项,那与她是死对头的丹阳公主和五皇子能不从中搅局?这可能性极大。

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是件极煎熬的事,尤其现在还牵扯到无数乌孙士兵的性命,多打一天仗,就会多死一堆人。

这或许是逃不掉的宿命——母亲逃了婚,时隔多年,婚事又砸在自己身上。

“舅父,让我嫁过去吧,起码能换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云黛跪拜在昆莫身前,乌眸满是决绝之色,一字一顿道,“待寻到合适的机会,您再带兵杀回去,替我报仇。”

乌孙昆莫有片刻怔忪,艰涩开口,“达曼……”

这样决然的眼神,多年前他在阿姐的身上也看到过。

不过那时,她是抛弃一切的追求她的自由。而眼前的小姑娘,是舍弃了她的自由,去换一份心安。

突厥那边收到乌孙同意嫁公主的国书后,暂时停下攻打。

相大禄出面商谈婚事,欲择吉日定为婚期。

突厥那边却不同意,傲慢嗤笑道,“之前我们上门诚心求娶,你们昆莫不许。如今打不过我们了,才答应嫁公主,自然另当别论。婚服和仪仗我们突厥早已备好,既然你们答应婚事,明日我们就送去王庭。至于吉日,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缓兵之计,先答应婚事,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大渊的援军呢?”

从古至今,在谈判桌上,弱者没有话语权。

在相大禄百般斡旋之下,最后争得三日时间。

突厥那边允诺,只要乌孙的公主上了花轿,他们即刻撤兵。

两方达成一致,好似皆大欢喜。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在大渊正值新春佳节,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而乌孙王庭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满是离别的悲伤气氛。

古赞丽太后拥着云黛的肩头,浓绿色眼眸被泪水模糊得浑浊,哀声哭泣着,“我可怜的孩子,为何天神如此残忍,要这般对你和你的母亲,让你们都遭受如此不堪的命运。多年前我已失去了我的苏赫娜,现在又要失去我的小达曼,天神若要惩罚,干脆拿去我这条老命……”

三位舅母和表姊妹们也在垂泪,哀戚惋惜,仿佛云黛不是上花轿,而是上斩首台——不过嫁给那个暴虐成性的阿克烈王,与步入坟墓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云黛身着繁复华美的绯红色婚服,袍服上用金线绣着灿烂的花纹,她深栗色的发编成精致的发辫垂下,头戴着镶满红宝石的金色凤冠,耳边也坠着大颗红宝石金坠,红如鸽血,璀璨晶莹,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眼如黛。

那张漂亮的脸蛋没什么血色,所以多抹了层红红的胭脂,娇嫩的唇瓣也点上朱色唇膏,勾勒得饱满而艳丽。

面对亲人,她勉力露出笑意,抬手擦去古赞丽太后的眼泪,柔声道,“外祖母,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安慰的话叫古赞丽太后愈发难过,抱着她又是一番哭泣。

赛乃慕也拉着云黛的手,小脸哭得花猫似的,“达曼姐姐,呜呜呜我舍不得你,我不要你走……”

云黛摸了下她的头发,“好妹妹,以后你多替我陪陪外祖母,我会想你们的。”

赛乃慕哇的一声钻进云黛怀中,哭得更凶了。

难分难舍时,帐外的突厥迎亲使臣冷漠催促着,“时辰不早了,公主该出门了。”

帐内静了静,须臾,哭声更响了,细细密密的,努力压抑着的低泣。

在突厥使臣第二遍催促后,那挂着红色绸缎的毡房帘子才被侍女掀开。

在左右两位侍女的搀扶下,红裙艳丽姿容绝色的美人儿逶逶走了出来。

那双莹润的水眸凝着千年的霜雪般,没有丝毫温度地乜了那突厥使臣一眼,旋即,面无表情地走向那顶披红挂彩的华丽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