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未免也太喜庆了(2 / 2)

这一晚,云黛做了个噩梦,这梦与她多年前做的梦很是相似。

梦里她一直追着谢伯缙跑,可他却是不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她追得快要累死了,哭着与他说其实她觉得他并不可怕。

迷迷糊糊中,好似有人来摸她的额头,还伴着一声惊呼,“怎这么烫?”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浑身无力,连睁开眼睛都使不上劲儿,就连意识也是混沌的。

恍惚间好像有人给她擦脸,又给她喂了药丸,没多久,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再次有意识时,耳畔是嘈杂的窃窃私语声,好像来回来了好几拨人。直到耳边再次安静,她才缓过劲来,有些气力地睁开了眼。

有晦暗的光线落入眼中,隔着逶逶垂下的烟粉色幔帐,她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

“琥珀姐姐……”她出声,嗓音沙哑,像是哭到无力的婴孩般。

听到这唤声,那两道身影微动,走了过来。

云黛撑起身子要坐起,床边响起一道沉金冷玉般的男声,“你刚醒,好生躺着。”

这声音吓得云黛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去,当看到床边站着的谢伯缙时,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哥哥?”

“嗯,是我。”

谢伯缙将她苍白面容上的惊诧看得一清二楚,眉心微动,须臾,他声音放缓了些,“听说你病了,过来探望你。”

云黛这会儿还处于恍惚状态,一时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只木愣愣的坐在床上,一头长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身后,好似个精致的木头美人。

琥珀见状,立刻上前打圆场,“姑娘,世子爷给你带了田婆婆家的梅花包子和糖渍梅子,待会儿正好佐药。”

又扭头与谢伯缙解释道,“世子爷莫怪,我们姑娘从半夜发高热,烧了大半夜和一早上,午后才堪堪退了烧,这会子刚醒来,难免有些迷糊。”

谢伯缙略一颔首,并无半分怪罪之意。

到底是女子闺房不好久待,他在床边叮嘱云黛两句,便要离开。

云黛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急急地唤了一句,“大哥哥。”

谢伯缙脚步一顿,扭头看她,“嗯?”

许是因为生病,她那张脸显得愈发冷白,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定定的看向他,“你不可怕的,在我心里,你是个很好的哥哥,我敬重你,就如对二哥哥三哥哥一般。我昨日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你别跟我计较,我嘴笨……”

她这眼神,蓦得让谢伯缙想起他第一次狩猎时,拔箭指向的那头鹿。

脆弱,无助,等着他的赦免。

他浓眉拧起,不知是自责于这个比喻,亦或是为她这小心翼翼的态度。

沙场上战无不克的年轻将军忽然生出一丝迷惘,他对待她的态度是否太过严厉,才害得她怕成这样?

修长的手指微拢紧,他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尽量柔和,虽然这份柔和疏于练习,显得有些生硬,“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等身体养好,我带你去郊外跑马。”

“真的?”

“嗯,真的。”

“那好。”云黛紧绷的肩颈随着心里的担忧落地而放松,一绺深栗色的发从耳后垂落在脸边,映得她的脸颊如玉般莹白耀眼,她弯起眼眸,朝他笑道,“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这会子她的嗓音软软糯糯,让谢伯缙想起江南的桂花糖年糕。

他回过神,牵动嘴角,也朝她笑了一下。

这下云黛愣住了,大哥哥笑了?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就见他嘴角牵起的弧度又落下,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云黛静静在床上坐了会儿,等觉过味来,忍不住笑了下。

琥珀送完谢伯缙出门,折返回来见自家姑娘发笑,不禁疑惑,“姑娘笑什么呢?”

“刚才大哥哥朝我笑了下。”

琥珀有些云里雾里。

“笑起来像傀儡戏里的傀儡。”云黛边说还边拿手指去扯嘴角,“就这样的,扯上去一下,然后就放下来。不过——”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是很好看的。”

“那当然了,毕竟咱们世子爷长得那般俊美,不笑都好看,笑了肯定更好看。”琥珀见她这会儿有精神了,说道,“姑娘肯定饿了吧?世子爷送来的梅花包子还热着呢,奴婢拿来给你尝尝?”

没了心事,胃口自然也大好,云黛愉悦地应下,“好,我今日要多吃两个。”

***

云黛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养了两天便全恢复了。

乔氏拉着她的手左瞧瞧右瞧瞧,觉得她病了一场又瘦了,给她送了好些补品,还嘱咐厨房每日给她炖一盅金丝血燕养身子。

自打那天探病将误会解开,云黛觉得大哥哥待她的态度和煦不少,两人还像之前,若有空闲,便学习骑术。

日升月落,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秋闱的日子。

秋闱定在了八月初八,总共要考三场,每场考三日。

考试前三日,谢仲宣与谢叔南就从郡学回府备考,今年俩人都要下场,一个是气定神闲,一个是头悬梁锥刺股临时抱佛脚。

考试前一日的饭桌上,晋国公还打赌,赌谢叔南能不能考上,被乔氏一个眼神扫过去,赌局不了了之。

晋国公道,“夫人你莫要太紧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要对二郎和三郎有信心。”

乔氏倒是不担心谢仲宣,比较担心的是谢叔南这回是否还能像上次那般走好运。她给两个儿子给舀了一碗百合银耳羹,柔声提醒,“我先前从法圆寺给你们求的香包,你们记得戴在身上。开过光,很灵的。”

谢仲宣和谢叔南皆应下来。

喝过半碗汤后,谢叔南抬头看向云黛,“云妹妹,明早你送我和二哥去贡院呗?”

云黛没立刻应,下意识去看乔氏。

乔氏瞪了谢叔南一眼,“你们去考试,要妹妹送什么?这么大的人,难不成还寻不到路?”

“我那些同窗家中的兄弟姊妹都会陪着一起去的,有家人陪着,到贡院考试就不紧张了。”谢叔南还朝谢仲宣挤眼睛,“二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谢仲宣没理谢叔南,只侧过脸,温声去问云黛,“云妹妹可愿意辛劳一趟?”

眼瞧着两位兄长都望着自己,云黛捏紧手中汤匙,小声道,“哥哥客气了,不辛劳。”

谢叔南眉开眼笑,扭头看向乔氏,“母亲,就让云妹妹明早跟着去吧。上回考试也是她送我到门口,我才考到的,我觉着云妹妹她有好运,没准这回也能保佑我。”

“云丫头又不是文曲星下凡。”乔氏被这歪理逗笑了,再看小儿子这巴巴恳求的模样,又怎会不明白这小子的那点心思,心道,罢罢罢,就让云黛送去贡院门口,省得这小子牵肠挂肚,不能专心考试。

她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朝云黛笑道,“云丫头,明早你就送你二哥三哥一趟吧。”

“是,夫人。”

话音才落,一直默不作声的谢伯缙冷不丁开了口,“我一起去。”

见桌上众人都看他,他面不改色,淡淡看向两位弟弟,“不是说家中兄弟姊妹都会陪着?上回你们下场,我在边疆。这次回来了,自然要亲自送你们进考场。”

难得感受到长兄的关爱,谢仲宣和谢叔南很是动容。

乔氏见兄弟和睦,心头熨帖,“阿缙陪着一起去也好,明早贡院人多混杂,有你们大哥在,若遇到什么麻烦也能解决一二。”

这夜用过晚膳后,众人早早回屋歇息。

翌日起了个大早,云黛为了给兄长们搏个好兆头,特地穿了条簇新的石榴裙,裙摆还绣着喜上眉梢的图案,淡黄色缀珍珠腰带将身形勾勒得婀娜窈窕,一截小腰,纤细如柳。

谢叔南一直觉得云黛穿鲜亮些好看,今日见她如愿穿了条石榴裙,眼睛都亮了,凑到她身边就不住地夸。

谢仲宣拿扇子去敲谢叔南,“别夸了,留些墨水在肚子里,这会儿把词夸完了,待会儿考场上做不出锦绣文章,云妹妹岂不是白送你一趟?”

云黛羞赧的笑了笑,刚想问怎么不见大哥哥,就听身后有奴仆请安问好的身影。

前头三人一起回头,当看到大步走来的谢伯缙时,皆是一愣。

一向爱穿深色的谢伯缙,今日竟穿了件朱红色蟒纹锦袍。

他本就生得一副俊美无俦的好相貌,这朱红色一衬,威严不减,容色更甚。这模样那像是战场厮杀的武将,更像是个金榜登科的翩翩探花郎。

见弟弟妹妹看来的目光,谢伯缙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握拳轻咳一声,“都站着作甚,还不上马车?”

谢仲宣他们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大哥,你……今日怎穿得这般鲜亮?”

谢伯缙蹙眉,“不妥?”

谢二谢三,“妥妥妥。”

云黛则低头扯着衣摆,有点懊恼,怎么跟大哥哥……撞色了?

俩人都红通通的,未免也太喜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