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她眉头紧拧,唇也抿成一条直线,那么沉沉看着他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严肃的样子。
他也重新开口,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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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哪里说错了。
他的表情冷淡,那一点疑惑从眼尾挑起,都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就跟他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唐今觉得有些不对,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良久,唐今撇过了脑袋,没有再多想。
也许真的只是他无心说错了吧。
毕竟“不干净”这个词他之前并没有说过。
唐今又认真教了他一遍:“净。不干净。”
“不干净。”胡女很乖地跟着学了一遍,然后,“我喜欢,不干净。”
唐今又皱眉,“乱吃不干净的东西会生病。”
胡女像是刚刚才学会这一常识的稚童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坐起身,微眯眼眸去打量唐今:“唐今,不干净?”
她当然干净了。
唐今皱眉,营地里虽然条件困难,但她平日还是很注意卫生的。
“我干净。”冷冰冰地这样说了一句,唐今看着胡女就又要再说什么。
但她还没说出口,胡女就忽而又凑近了一点。
他那张脸靠过来,唐今下意识地往后躲,脑子一时间断了线,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而胡女盯着她的眼睛,伸手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不等唐今反应过来,他便又开口,用那嘶哑的嗓子,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我,喜欢,吃,干净,唐今。”
唐今:“……”
简单的汉话字眼,拼凑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句话。
虽然这句话听着有些……破碎,可整体的含义,却好像表露得很清晰。
但……
不对……
唐今重重抿唇。
她刚刚要跟他说的不是……不是这个。
她刚刚要跟他说……
她要跟他说……说什么来着?
唐今看着胡女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看着他脸上晕着的淡淡胭粉,嘴张了张,却感觉自己好像被绕进了一个走不出去的迷宫里……
在唐今还迷茫之际,那将她绕进这个迷宫里的坏人,却已经凑了上来。
他病还没好全,额头都还是有些热的。
他凑近的时候,唐今就察觉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热意。
那双翠绿的,清冽幽沉的凤眸里,她的面孔在逐渐放大。
唐今回过神,立马就意识到了,他好像是又要亲她。
眉心皱起,唐今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把人推开了。
但她的手抬起,那倾身靠近她的胡女也停了下来。
那双凤眸明明一直看着她的,但在她脸上定了一下后,就忽而往上移,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他伸手,从她头发上拿下了一根东西。
“唐今,不干净。”他拿着那根不知何时沾到唐今头发上的干草,朝着唐今晃了晃,便悠悠倚回床头,用那双上挑的凤眸凉飕飕地看着她,讽意十足。
唐今顿时抿住了唇。
好半晌,她冷淡开口,丢给了胡女几句话:“你脏,你还臭。你已经好些天没洗了。”
他这段时日病得厉害,不能受寒,都没有洗澡,他这么天天在被子里捂着,肯定比她要脏。
丢下这么几句笨拙的话语,唐今就直接起身走了,不再理他。
而胡女靠在床边,倒也没有去看她,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里的那根干草上。
干草在指腹间搓过来,搓过去,像是无聊似的。
他低垂着眸子,好一会,才低低念了一句:“笨……唐今……”
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但那从微乱的发丝间露出来的,像是被扫上了一层胭脂般红红的耳尖,却又已经将他的心里所想尽数暴露。
……
唐今的闷气一向生不太久的。
特别是又过了几天,那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偶尔还会咳上那么一两声的胡女下地,又不知从哪打来了两只鸟跟一窝鸟蛋给她后,她那点闷气就彻底散了。
她没有那般好哄。
但是两只鸟加一窝鸟蛋,不仅可以她们自己吃,还可以拿出一半卖给别人……
她甚至还能留出半只鸟烤干了,叫人带去城里给阿林。
又有钱又有吃……唐今那点被胡女说“不干净”的闷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倒是胡女,本来心情还算可以的,看见她居然这样就被哄好了,都有些不太高兴了……
她这般容易哄,他都不敢想,要是旁人拿了金银来哄骗她……
虽然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那般好欺负的,但看她这样,胡女就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上想。
而越是那么去想,他的脸色就越黑,越沉。
待回了狐勒兰,他定要用金子把这个笨陈人给埋起来,让她日后都不要那般轻易被哄好……
看着那拿着卖完一窝鸟蛋收获的三枚铜板,认真擦拭着的唐今,胡女冷冷想到。
——但再怎么想,那都也只能是日后的事了。
现在的他,还就只能拿得出铜板来给这个笨陈人。
这么一想,胡女脸色又冷。
冷着冷着,他也忍不住用那蹩脚的汉话,拼拼凑凑地问唐今到底为什么这般喜欢银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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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今当然不可能跟他说,自己攒钱是为了给阿林赎身了。
上次胡女跟她闹,好像就是因着阿林……
她要是实话跟胡女说,估计好了这么两天的胡女就又要跟她闹起来。她真的不想跟他闹了。
唐今最后就只回了胡女一句“就是喜欢”。
喜欢钱嘛,哪需要那么多的理由。
胡女听完,果然也没有再问。他大概也是觉得,唐今没有必要在这问题上跟他说谎。
……
胡女这次病得严重,吃了快半个多月的药,那体温才算彻底恢复正常。
但也不知道是之前烧得太狠了,伤到了肺腑还是怎么的。
他的风寒虽然退了,但他平日里,却还是会时不时地咳上那么一两声……
到了二月底,胡女的咳嗽还没好。
唐今又去找了军医给他看。
军医看完了,就说,他这病不算什么大毛病,伤不到性命的。只是往后天冷天闷,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可能会觉得肺里不太舒服,然后多咳上那么几声。
那就治不好了吗?
送军医离开,回操练场的路上,唐今问军医。
“治是能治好……”
军医知道她近来得马主将的看重,对她的态度也早就跟以往不同了。
但这次吧……
踌躇半晌,军医还是用直白的话语跟唐今说了:
“他这病啊,是富贵病,是要用那等上好的药材,一年一年地慢慢养,才养得好的。这需花费的银两……就是普通的富贵人家都未必养得起。”
反正也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多咳上那么几声而已,就这么着吧。
军医跟她说。
……
夜里,唐今刚刚上床,还没躺下,那先她一步上了床的胡女就忽而伸手,在她肩膀上推了推。
唐今转过头。
胡女就将手伸给她。
唐今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看到他眼底凝聚起寒冰,一副看傻瓜的眼神,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伸手去接。
几枚已经被握得温热了的铜板,被放到了唐今的手心里。
算不上多,但……
唐今盯着那几枚铜板看了一会,去看胡女,“你出去了?”
胡女没有否认。
他病都好了,一个人在营帐待着也没什么事做,就出去逛了逛。
……顺便捡了点东西换钱。
唐今知道他这钱是怎么来的了,但不明白,“为什么给我?”
胡女眉梢冷挑,“不喜欢?”
她不是就喜欢这个吗?
她是喜欢这个但是……
“为什么给我?”唐今拧着眉头不明白。
如果是要道歉的话,他之前已经道过了。
他最近又没有再惹她生气,没必要跟她道歉了,为什么又要给她钱?
胡女也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明白了。
她上次收到那一窝鸟的时候,不是还很高兴吗?怎么这次又不高兴了?
她每次的反应好像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看着唐今那双写满不解的眸子,胡女闭嘴安静了许久,也还是开口冷冰冰地回:“你喜欢。”
她喜欢?
这是什么回答。
唐今眉心拧得更紧,她还想要问为什么,可胡女已经没什么好回答她的了。
他冷着一张脸直接躺下,“睡。”
说完又加了一句:“抱。”
唐今的注意力一下被他转走,“……你病都好了。”
这段时日她都是看他还在生病才抱着他睡的,他现在病都好了……
胡女伸手在她腰上推了一下,见她躺下来好像真的不来抱他了,就又黑着脸开口:“钱。”
……所以给她钱就是为了这个?
唐今的脸色也一下变得有些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