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静静望着他。
良久,她将手上的画纸放在桌上,淡淡地问他:“裴令之,你没有自尊的吗?”
生前被她杀了,死后被她扔去乱葬岗。
可他重生后,到现在才过多久啊?
他就把那些事忘得干干净净,还为她挡剑,还与她纠缠,她不过稍稍漏给他一点甜头,他就高兴得像是条狗。
他难道就学不会恨她?
他重生后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杀她。
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话语,让裴令之垂落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半晌,他无声笑了。
踹上身后的门,裴令之抬起脸,大步朝唐今走了过去。
嘶哑破碎的声音里充满自厌自弃,他与她说:“是啊,我没有啊,我贱的,天生就贱的——难道你头回才知晓?”
肩上蓦然有力气传来,唐今被他推得撞上身后的书架。
那些画满前世之事的纸张,从她手中一张张掉落,铺撒满地。
裴令之就踩在那些沾满他血泪的画上,不管不顾地强吻上了唐今。
这一吻很重,血自裴令之唇上冒出来,他看了一眼唐今,却又继续吻上。
滚烫泪水滚落唐今脸上,不知多久,他嘶哑哭着与她说:“唐今,这回你再杀我,你就杀得干净些……别再让我活,不然不管你杀多少次,我都会这般缠着你,都会这般下贱地往你跟前凑……”
哭吼似乎耗干了他的力气,明明抓着她的衣服,他却一点一点跪了下去。
那样狼狈地,声音颤抖地,跪在她的面前不住地哭:“尊严?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啊……唐今……唐今,你要是厌我,你就想个办法,别再让我活了……”
裴令之从来没有哭过这般惨,像是所有强撑着强压着的哀痛在这一刻都彻底爆发了出来,他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或许不该哭。
这样丑陋的模样除了让她更厌恶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他也是人啊。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多蠢笨,怎么不知道她对自己有多绝情。
他不断地哄自己,骗自己,安慰自己……
可他也是人啊。
那些哀痛,那些难受,那些撕心裂肺,他不是没有感觉的。
其实每一次在她面前哭,他都很害怕。
生怕惹她不喜。
可是。
可是。
如今的他,除了这样狼狈地痛哭,还能做什么呢?
前世他便早将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
什么办法都无法触动她。
尊严?
什么尊严啊……
若是这般跪着向她哭求可以求来她的爱,他甘愿就这样一直跪下去。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哭得太厉害,哭得太狠,哭得脑子都傻了,哭得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那被他抓着的人,似乎也蹲下身,抱住了这样狼狈丑陋的他。
“是傻子吗……”她好似在这样说,低低的,莫名也沙哑的声音里有着裴令之无法分辨的情绪。
胸口不住起伏颤抖,裴令之抓着她胸前的衣服,像真是哭糊涂了,像哭傻了一般地问:“傻了,你就不厌我了?”
这样愚钝的模样实在该惹人发笑的。
可唐今没法去笑。
她抱着那哭得狼狈的裴令之,喉间仿佛堵塞了一团什么,她低低地说,艰涩地说,像是在诉说一件她很难理解的事情:“裴令之,我杀了你啊……”
回答她的,却只有他不住颤抖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