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炎炎夏日,府上各处都要备上冰盆解暑气,可陈鸢与康姨娘却似被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一般,身上直起细疙瘩。
她们想大声控诉,揭露陈鸾的丑陋面具,可三公主似笑非笑的目光淡淡瞥过来,她们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特别是坐在老太太身边的锦绣郡主,富贵大气至极,单是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康姨娘与锦绣郡主时隔多年,再次相处同堂,任何人都会想起一些前尘旧事,今日郡主来此,也不知有没有戏可以看。
两人之间,无需对比,胜负自在人心。
陈鸾勾了勾唇,眉目弯弯,对着康姨娘浅语轻言:“姨娘,你说,这镇国公府主母之位,轮得到你吗?”
康姨娘沉沉地盯着她,陈鸾却往后退了两步,径直在三公主身旁落了座。
不知她说了什么,三公主浅笑几声。
康姨娘的心直直下沉,堕入谷底。
这几月忙着自己的事情,倒是疏忽了这位柔弱无比的嫡小姐,而她已然脱胎换骨,这一系列的连环计,叫她们踩得毫无防备。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在康姨娘心中呼之欲出,而她用手抚着小腹,怎么也不能相信。
扶正的事是陈申亲口承诺,老太太也是首肯了的,况且今日府上来了如此多的勋贵夫人小姐,就是三公主,也不能公然插手臣子家事。
这样一想,她才隐隐觉得好受一些。
陈鸾装作没有见到那两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只是侧首问小郡主和三公主,“国公府的饭菜可还合心意?”
她们都无心用膳,就是勉强用了几口,也都心不在焉,纪婵敛目,答非所问,嘴唇蠕动几下,道:“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陈鸾讶然,才要细问,就见纪婵冲她眨了眨眼,懒声道:“等会你就知晓了,这姨娘的嚣张劲,我真是看不惯。”
午膳过后,偌大的内室瞬间就安静许多,来的都是娇贵的夫人小姐,娇花一样的,天气又热,午膳过后都习惯了小憩,这时已有人起身准备同老太太告别。
三公主由侍女扶着起身,站在了人群最前方,原本有些慵懒的神色眨眼间严肃起来,朱唇轻启,清冷冷的尾音上挑,回荡耳畔,“父皇口谕,为镇国公与锦绣郡主赐婚,赐婚圣旨不日即达国公府,老夫人,这府上该好好热闹准备一番了。”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老太太说的。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直接令许多人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目光直往锦绣郡主身上飘。
康姨娘面若死灰,被这寥寥几句话就定了生死,数十年的期盼,一朝全部破碎,这国公府上将迎来富贵异常的主母,她今后的日子,还有所出三个孩子,该如何过?
陈鸾就站在康姨娘的身边,她冷眼看着女人眼神空洞下去,眼眶中流下几行清泪,再接着捂着小腹倒在了陈鸢的身上。
周围的人开始慌乱,老太太见了她这人事不知的样子,面色黑沉下去,但还是担忧她腹中的孩子,顾不得是不是叫别人看了笑话去,连忙叫人将康姨娘抬进了玉色阁,又命人去请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下来,那些世家夫人小姐看戏都看足了,当下也不多待,一个个都各自回府去了。
陈鸾闭了闭眼,今日发生的事,必然会像南风过境一般席卷各大世家,大家心里都有掂量,康姨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坐上正室的位置。
哪怕今日之事令国公府蒙羞,她也半点不后悔,这相比于她们前世的算计与逼迫,压根算不上什么。
看她们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只觉得心中快意。
闹剧结束后,陈鸾三人走在一块,沈佳佳眸中异彩连连,道:“原来你们两人早便串通好了!亏我还以为鸾儿真咽下了这口气,险些被那姨娘气得直冒烟。”
纪婵手腕上的暖玉串轻摇,玉颈微仰,道:“照鸾儿的计划,我去了趟堂姐的郡主府,堂姐本就收到了帖子,自然是不甘心这样作罢的。”
“只是这样的话,免不得如市井泼妇一般闹事,皇家脸面前往哪放?正在左右为难之时,纪焕求到了父皇的赐婚口谕。”
有了这赐婚口谕与圣旨,一切问题迎难而解。
陈鸾脚下步子微顿,那人的名字如同一道魔咒,每每一听人提起,都要在心中惊起悸动丝丝缕缕。
纪婵冲她眨了眨眼,灵动异常,声音里满是揶揄的意味,“他还托我同你说句话。”
陈鸾这回是真真切切觉着脸上火烧一样,她转过身嘟囔着道:“我不要听,你们都莫要说些玩笑话,拿我寻开心。”
纪婵与沈佳佳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一般,前者缓步行到她跟前,风华绝代的小脸上转瞬间换了一副神情,变得神情款款含情脉脉起来,“无人可欺你。”
陈鸾微咬下唇,几乎可以想象到说这话时男人的神情,定是极专注极认真的,如他所说每一句话,所做每一件事,可若因此说是深情承诺,那也是没有的。
那个男人,他不知情之一字。
眼中万物,心中天下,无一人可使他驻足,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