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目光落在她那身曳地描花粉霞长裙上,同是眼下时兴的长裙,描的花样却不尽相同,陈鸾身上的是大气至极的芍药,花枝从腰间蔓延到裙底,衬得那张本就精致清冷的脸庞妖气横生。
而自己呢,只是几朵素白芙蕖,细看对比之下,高下立现,敷衍至极。
话说到这里,头顶的阳光破开重重云霞,散发出暖意光芒,老太太拄着镶金嵌珠的蹒跚而来,后头跟着一大帮伺候的丫鬟婆子。
临行前,老太太特意拉着陈鸾叮嘱了几句,“鸾丫头好生看着你二妹妹,可别再叫她的急性子惹了贵人。”
她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鸢霎时间白了脸,绞着帕子憋着眼泪水,心底的委屈一个接一个冒了上来。
若不是老太太从小拘着她,不叫她跟着去那样的场合,她又怎至于如那井底之蛙一般走到哪都叫人笑话?
三公主那日装扮的和书童一样,不男不女的,她又如何认得?
这一切怎么能怪她?
康姨娘面色也不太好看,但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当即就握了她的手,悄悄使了个眼色。
陈鸾这个不可一世的嫡小姐,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她得忍着,过了这最后一个月。爹都说了,以后镇国公府,定会全力支持她的夫主。
八皇子不会拒绝一块这么大的肥肉的。
他现在十分需要这样强大的助力。
陈鸢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面上也能自如的挤出一缕笑来。
马车一路颠簸,一路无话,陈鸾借口头晕,几次三番回避陈鸢的问话,只在下车时轻声告诫:“等会子别乱跑,若是像上次那样惹了贵人,我怕是保不住你了。”
今日王府设宴,来的都是权贵。
实为设宴赏花赏诗,实则是为了给小郡主相看人家,这样的盛事,自然热闹非凡。
陈鸾与小郡主交好,这才一下马车,便有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前来问安,态度恭恭敬敬,道:“大小姐,二小姐,郡主有请。”
王府气派,比起镇国公府又是一番景象,一路上穿过假山长廊,最后弯弯绕绕看到了一个湖中亭,将她们带到这的丫鬟解释道:“大姑娘,郡主就在亭中,等了有一会了。”
陈鸾眉头浅有一皱,抬眸望去,四周都是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下泛起波光粼粼的褶皱,如同平铺起伏的一条绿毯,亭子外边有帷幔随风而舞,是以瞧不清里头坐着些什么人。
一条长桥横亘,陈鸾与陈鸢并肩而行,脚才下了长桥,就有珠环碰撞的清脆声响起,一阵香风飘然而至。
笑着出来迎的人是南阳郡主,陈鸾瞧着那张娇嫩熟悉的面庞,不免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没见着人的时候倒也罢了,现在见了她活生生娇俏俏的模样,不免眉头一皱,鼻尖一酸。
“佳佳。”
她的声音一哑,南阳郡主就皱了眉,冷声问身边的丫鬟:“下去问问,谁给我的来客不愉快了?”
陈鸾一愣,旋即笑出声来,反握了她的手,道:“怎么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在你这,谁敢叫我不愉快?”
她不行礼,陈鸢却得行礼恭声请郡主安,南阳素来不喜她,但碍着陈鸾的面子,十分生硬地嗯了一声,而后吩咐道:“赏花会在月轩举办,我母妃在张罗着,小羽,你带二小姐去。”
语气十分笃定,是半分不容人拒绝的意思,陈鸢有些无措,抬眸看了陈鸾一眼。
没人回她的眼神,只有一个纤瘦得弱不禁风的背影。
陈鸢最后跟着那小丫鬟走的时候,陈鸾才回了头,一眼看到她捏得死紧的拳头,不由得勾勾唇笑了笑。
“何事这样急?非得将我那二妹妹支走?”
“你那二妹妹,每回都是这样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上回那招恶人先告状竟搞到三公主身上去了,你还不长点记性?”
沈佳佳冷哼了声,目光在陈鸾身上顿了顿,而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碰了碰她的手肘,道:“我才从外祖母那养病回来就听了你的事,我母妃与我说,与太子的亲事你自个也是欣然应允的,可是真的?”
陈鸾呼吸一滞。
“你对八皇子的心思,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风从湖面刮来,陈鸾伸手挽了耳边的发,眼里闪着一种有如实质的悲伤,问:“真的假的,这事都没可回旋的余地了。”
“你了解我的心思,但也该看到了纪焕的态度。”
从来都是无言而冰冷的拒绝。
沈佳佳闻言深深地皱眉,有些诧异地道:“我怎么听三公主说起,八皇子找过你的。”
陈鸾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起这事。
沈佳佳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仅凭几个表情就看出了端倪,直问道:“我就问你,可后悔了?”
“我今日使诈,将一人请了过来,你若不想这门亲事,我便带你去见他。”
“你快些做决定,再晚些人就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