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姨娘和陈鸢并排走进来的时候,衣裳上带起一阵浓烈甜腻的花香,陈鸾笑得再自然不过,一双盈盈杏花瞳里满是亲近。
仿佛前世那些不堪与卑微,全是一场浮生梦。
康姨娘一直僵着的身子悄悄松了下来,风韵犹存的面上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陈鸢十分自然地挽上了陈鸾的胳膊,声音带着点熟悉的撒娇,柔柔腻腻,叫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来。
“姐姐这段时间一直没去梨花轩瞧我,我心里惦念着姐姐,用过晚膳后就拉了姨娘往姐姐这边来了。”
陈鸾被她环着的半只胳膊都起了细小的疙瘩,她朝着伺候的丫鬟吩咐:“去沏两杯青竹茶进来。”
说罢,她借故与陈鸢拉开了些距离,道:“前些日子我身子不怎么舒坦,恐染了疾给姨娘与二妹妹,这几日才好过了些。”
陈鸾体弱体寒,身子娇贵得很,日日都是一副不胜娇楚的模样,清风阁每回请医问诊动作都不小。
这样一想,陈鸢的心里才好受点。
病死了才好!
一盏茶,品到最后,陈鸾也没主动提起王府小宴的事,眼看着夜深了,康姨娘频频朝陈鸢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开口。
陈鸾倒是不急,指尖摩挲着茶盏上温润的花纹,脸上的笑意越积越深,直到最后缓缓起身准备送客。
“姐姐——”
陈鸾回眸,一脸茫然,极轻地从喉间嗯了一声,问:“妹妹可有什么事?”
陈鸢一看她这样淡然自若的模样就极其想冲上去撕烂那张伪善的面目。
说什么姐妹情深,那日她与姨娘跪在福寿院前,她陈鸾看笑话一样地盯了许久,最后头也不回地去了里屋。
而将姨娘扶正的事,若是陈鸾早早的就点头应允下来,老太太那又怎么会闹得那样厉害?
说来说去,她不过就是占着一个嫡字罢了。
陈鸢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出声:“姐姐……明日南阳王府小宴,妹妹能否跟姐姐一同前往?”
上次老太太恼了康姨娘,连带着恼了她,几次入不得福寿院的门。
眼看明日就是赴宴之日,她这才有些慌乱地来了清风阁,原以为陈鸾是个聪慧的,可坐在这好半晌也不见她提起半句。
陈鸾上下打量她几眼,而后倏而笑出声来,道:“妹妹还在为这事烦心?祖母早与我提过了,小宴自然是要带上你的,咱们姐妹之间,也好有个伴。”
“你怎么还忘了?”
陈鸢的目光一瞬间阴沉下去,指甲深入到肉里。
绕了这么久,陈鸾就是想这样羞辱她一番?
等两人走了,陈鸾在外头的罗汉小床上斜躺着,窗子开了一条缝,夜风如水流泻进来,吹动着层层轻纱床幔,也吹乱了陈鸾蜿蜒及腰的乌发。
流月轻手轻脚地进来换了熏香,又将窗子关严实了,才道:“小姐早些睡吧,明日还得赶个早呢。”
等人都退出去,红烛印着陈鸾精致的面孔,在屋里投下一片黑影,她皱了皱眉,无端端的又想起前世里,天牢里的森森刑具,牢房中的爬虫,以及养心殿中稳坐皇位的男人。
他漠着脸,一字一句地问她,当初为何不嫁他。
四月的夜里,陈鸾无端端被一阵寒意惊醒,起身细瞧,才发现自个就在外头的罗汉床上睡着了。
这一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前世她万念俱灰,这小宴自然也没去,可听着南阳后来提起,纪焕和纪萧都是有去的。
此时此刻,她心里竟又生出一股子胆怯来。
她可还一直记着,她对纪焕说过什么口不择言话。
那男人肯定记到骨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