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无双觉得小红聪明的原因。
对于有些事,这小丫头几乎不用点就能懂,同样也在旁边听着的梅芳,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当然,并不是说无双嫌弃梅芳,梅芳对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这是两辈子的铁证,谁都不能代替。
尤其梅芳还是太姨娘留给她的人,她放心把任何事交给梅芳去做,却不一定放心交给小红,毕竟小红太聪明了,跟着她的时间还短。
怎么说呢?无双清楚,小红愿意跟着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红聪明,知道自己没有其他路可以选,如果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小红未必会选择跟她。
这就是区别。
……
见无双默认,这下小红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无双也没浪费时间,对梅芳吩咐道:“你去找陈庄头帮忙,最好是找机会在赵妈妈今晚的饭里下点药,等她被迷晕后将她带走,暂时关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然后将她的住处布置成自己私逃的迹象。”
这是最好的机会,下雨时,想来的人来不了,想走的人走不了,所以在雨将停的今晚,是赵妈妈‘逃走’的最好机会,不然等明天侯府来人,她怕是想走都走不了。
而无双跟梅芳相处过,知道这个丫头的性格,吩咐她办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明说,你明说她就算想不通,也不会多问。
果然,无双说完,梅芳也没问为何要这么做,就点头应下了。又见无双没什么要吩咐的,她便下去了,估计就是办这事。
留下小红,心里一片翻江倒海。
过了会儿,小红复杂地看了无双一眼,道:“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关起来,而是杀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这样一来,谁也找不到她。”
无双身体一僵,须臾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心慈手软了!
也是,几十年的性格,怎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其实小红说的没错,这才是最一劳永逸,还不会有任何后患的做法,因为活人是最难控的,而且她现在助力太少,除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只有陈庄头,而陈庄头也能力有限,人就算藏起来也很可能被找到。
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姑娘既然下了决心,又做了这么多,就不该妇人之仁,不然害的就是自己,害的是我们这些跟随着姑娘的人,也害的是为您苦心积虑的太姨娘。如果姑娘还报着这种心性,之后就算回到那府里,你也斗不过那一家人。”
小红眼里闪烁的是洞悉一切的光芒,谁也没想到,其貌不扬年纪还这么小的小红,竟会有如此见识,如此杀伐果断的心性!
无双猜想小红肯定不仅仅只是一个丫鬟,也有她自己的故事。
小红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微抿着嘴道:“奴婢是逃荒来到的京城,姑娘从小长在富贵窝,自然没见识过什么叫逃荒,可以说人世间的惨剧,都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什么易子而食,那些人饿极了连人都吃,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之前,谁不让自己活,谁就是死敌。
“奴婢是个女孩子,从小在家里就是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即使跟着一大家子出来逃荒,也是最受刻薄的存在。有粮的时候,粮只供着家里男丁吃,女孩子都是自己扒草根吃树皮,等没粮的时候,女孩子就是换粮的物什。
“奴婢几个姐姐都被换粮了,也就是我最小,长得最瘦,最黑,也是我聪明,拿捏了我那最受宠的弟弟,所以被留在了最后。
“即是如此还是没用……我知道必须想办法了,我就睁着眼睛瞧,瞧了一个看着像贵人的,我就跪着去求她,说好话哄她……我被这个贵人用半袋糙粮买下了,后来才知道这贵人其实是个人牙子,专门赶着有地方受灾逃荒时去买人……”
“我以为就算是人牙子,总能让我吃饱,谁知还是挨饿挨打……后来跟着人牙子一路辗转各地,又来到京城,前后换了两个主家,最后被侯府买下了,在这里过的日子,虽是挨打受气,但最起码不挨饿。
“奴婢长这么大,从来不信命,因为奴婢知道命是自己挣出来的,奴婢如果认命了,早就死在了逃荒路上,不会现在站在这里,站在姑娘面前。”
……
小红说的这些话,也许是有感而发,但更多却是在投诚。
无双也清楚,恰恰也是这些话给了她无数感触。
“你说得对,妇人之仁,也是半途而废,害人也害己,我终究还是一时改不过来。”她自嘲了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小红:“谢谢你这一番话,若我能度过这些难关,等你十八,我就放你走,再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去过自己的日子。”
小红眼睛一亮:“真的?”
无双点点头:“我用不着骗你。”
小红也知道姑娘用不着骗自己,她也相信了,她复杂地看了无双一眼,道:“行吧,投桃报李,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做。”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被无双拉住了。
“姑娘?”
“你说的对,”无双看着她,咬着牙。她虽咬着牙,却克制不住嘴唇在颤抖,她努力地在心里想赵妈妈平时是如何为虎作伥的,还有她前世逼迫自己的样子,让自己硬下心肠。
“如果我不改,就算回去后也只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继续重蹈覆辙。这一次,我亲自来,就算…我不亲自动手,伯仁因我而死,我去送她一程。”
与此同时,小跨院的正房里。
厚重的幔帐低垂,隔绝了光源的进入,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下。墙角立柜上的鎏金三足兽首香炉,大口吞吐着烟雾,飘荡在空气里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
幔帐外,福生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的细雨如丝。
今晚或是明天雨就会停,但要想等路稍微干点可以赶路,却要等到后天了,可主子的药早已用完,能否坚持到后天?
福生忧心忡忡回头看了幔帐一眼,去了立柜前,拨了拨香炉里的香丸。
“福生。”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