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挨得很近,几乎只有半截手臂的距离。
戚隐骇异万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那巫尸也一动不动,没什么动作。戚隐咽了口唾沫,想叫扶岚,却又怕惊着这玩意儿,引得它暴起伤人。他盯着那团黑影,手探向身后摸符咒,摸了下发现不在身边。冷汗下来了,四下里乱摸,戚隐又看了看那团黑影,依旧没动静。
不动弹就行,他喜欢安分守己的尸体。稍稍放了心,略微后退了些许,继续在地上摸寻。手指碰到乾坤囊,心里一喜,悄悄拿出归昧剑,横在腰后,又拿出灯符,嗖地一下点亮。屋子登时亮堂起来,那团黑影也显了形,原来只是青铜落地烛台,他把青铜杆子摸成了人手。松了口气,戚隐不经意地转过头,却看见一具巫尸就蹲在他身侧,黑黝黝的嘴巴大张着,几乎有脸盆那么大。
而他的脑袋正对着这黑洞洞的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吞没。
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原来只是个噩梦,摸了把额头,冷汗淋漓。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眼前依旧是黑魆魆的屋子。一片寂静,没有声音,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心又悬起来,伸手想要摸灯符,一只冰凉的手从脖子后面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戚隐一颤,下意识要肘击,身后人低声道:“是我。”
是扶岚!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幢幢暗影里瞧他神色,似乎有种秋霜般的冷冽。黑猫也醒了,一双绿眼睛在黑暗里发光。
戚隐立时明白有情况,扶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押着他的脑袋,让他佝着身爬到窗边。轻轻把窗纱戳开一个洞,戚隐凑过去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林子里围满了人,阴惨惨的月光里,一张张白鹿面具若隐若现。黑暗里人影幢幢,头颅攒动,数量还在增加,似乎正朝他们的木屋逼近。白天明明尸僵了的神巫们,此刻都聚在了小屋周围。他们将木屋围得铁桶一般,直僵僵地杵在黑暗里,不知做什么打算。
戚隐头皮发麻地退回来,低声道:“完了完了,祖宗显灵了。你们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会不会只是友好地打声招呼,问咱们吃了没?”
“你说的有道理,”黑猫道,“然后他们会说好巧,他们也没吃,于是架一大鼎,把咱们都煮了。”
“这帮老祖宗的口味也太重了,我昨儿没洗澡。”戚隐问。
“小隐,还记得怎么打架么?”扶岚问。
“记得,”看他哥的意思,是要硬杀出去,戚隐有点手抖,“那个什么,要听剑的心跳。”
“对,没错,”扶岚轻声道,“记住,不要离我太近,但也不要离我太远。握紧你的剑,跟着我的脚步。将所有接近你的东西,统统杀掉。”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一下从初夏到了冬天。扶岚的脚下吱吱咔咔结起了冰花,枝蔓横生一般向周围蔓延。戚隐知道他使用了巫罗秘法,从现在开始,一切靠近他周围的东西都会被冰封。扶岚抬起眼,飘摇的人影映上了纱窗,仿佛有百鬼在黑夜里无声地穿行。
扶岚拔刀出鞘,孤寒的刀光没入椿木板壁,薄薄的墙壁四分五裂的同时,后面的巫尸碎成齑粉。扶岚犹如一道冷冽的刀光,穿过纷飞的木屑,悍然切入黑夜尸群。与此同时巫尸从四面八方扑向扶岚,犹如潮水汇集,然而在手指即将接触他衣袖的一刹那间冻结成苍白的冰,然后刀光潋滟一闪,所有冰块轰然粉碎。
戚隐冻得牙齿咔咔作响,一人一猫连滚带爬顺着扶岚斩出的通路跑进椿木林。扶岚的巫罗秘法一旦施展,周身范围内的一切生物都会被抹杀。戚隐不能靠他太近,要不然也会被冻成冰人儿。扶岚解决了大部分巫尸,但仍然有巫尸四散周围。他们发现戚隐这个软柿子,一下子掉转方向,饿狼一般扑上来。
归昧剑啸然出鞘,犹如一弧寒月飞入黑夜。戚隐幻化出三把剑影,分别穿过三具巫尸的胸口。寒霜封住了巫尸半边身体,剑影啸然飞回,戚隐刚要掉头,那三具巫尸手脚一抖,竟又爬了起来。
“你大爷的!为什么每回我遇到的玩意儿都杀不死!”戚隐大吼,回头看扶岚,那个家伙甩出刀弧,再次斩碎涌向他的尸潮。肉块和骨骼纷飞如雨,噼里啪啦往下落。戚隐叫道:“怎么我哥就能弄死他们?”
“因为你哥直接把他们碎成渣,你能吗!”黑猫扒在他肩膀上。
“我能被他们碎成渣!”
“跑!”黑猫大喊。
戚隐跟着扶岚跑,四下里全是巫尸流窜的长影,满目都是敌人。看着数量远远不止他们白天见到的那么几具尸体,敢情全巴山的神巫都聚到这儿来了。戚隐抱头鼠窜,剑影在他周围穿梭,他大声喊道:“哥,我们去哪儿!”
扶岚眉头紧蹙,小鱼在林间飞蹿,极目之下林间皆是密密麻麻的尸潮。数量太多了,他们只有两人一猫,准确来说真正能战斗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们撑不过一个时辰。忽然间,小鱼飞入了神殿山墙,大理石的亭台楼宇映入眼帘。扶岚当机立断,道:“去神殿!”
所有人掉转方向,扶岚开路,刀光所过之处树藤粉碎,巫尸尽成齑粉。戚隐分出剑影,斩断巫尸的双腿,虽然杀不死他们,但起码他们无法继续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