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反应不及,“怎么了?”
舒清因咬唇,眼泪夺眶而出,语气颤抖,“妈,对不起,对不起。”
她害怕一个人住大房子,可她妈却守着这么大的房子,一回你个独自过了好多年。
那个挺直腰背,用力替她撑起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家,替她护好舒氏,直到她能真正承担起舒氏的女人已经老了。
舒清因不知道要说多少个对不起才能弥补她从前对妈妈做的那些。
叛逆、争吵、忤逆和埋怨。
徐琳女士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血浓于水的至亲间总有这样的默契,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能迅速理解对方的心思。
就像小时候她和妈妈吵架,母女俩本来冷战着,但没过多久到了饭点,徐琳女士就会过来敲她的房门,用比较凶的口气叫她出来吃饭。
而她也闹不住肚子抗议,最终决定暂时忘记和妈妈吵架了这回事,隔着房门说句知道了。
明明只需要这样简单的沟通,就能和好如初,但她们却花了好多年。
徐琳女士替她擦掉了眼泪,轻声问她:“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你晋叔叔的事?”
舒清因点点头。
“清因,我忘不掉你爸爸,”徐琳女士勉强牵起笑容,“这样对你晋叔叔而言,是不公平的。我原本就欠他太多太多,又怎么能再对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
心里还有人的时候,为了摆脱掉这种巨大的悲怆和孤独,转而去接受另一个人,对另一个而言,那该是多自私和残忍的决定。
舒清因欲言又止,“但是爸爸他……”
“我知道,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徐琳女士闭眼,语气渐渐哽咽,“只是现在我还没办法彻底接受这个事实,或许还要很多年,或许要一辈子,等我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再去考虑其他的吧。”
“那万一晋叔叔他…有了家庭呢?”
“那正是我希望的,”徐琳女士笑着说,“我并不希望他陪着我这样耗费时间。”
不给希望,也不会回应,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成全。
舒清因心疼晋叔叔,她希望至少晋叔叔走的那天,徐琳女士可以送送他。
“那晋叔叔走的那天,你会去送他吗?”
“你替我去送吧,顺便替我写张支票,”徐琳女士叹气,“我知道他很可能不会要,但你试着给他,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可以给他的。”
舒清因点头,“好。”
徐琳女士抚上她的脸,语气温柔,“谢谢。”
***
舒清因今晚选择留在徐琳女士家过夜,只是她们母女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此时再勉强挤一张床,未免也有些太尴尬了。
她没睡客房,在徐琳女士的卧室里打了张地铺,陪着她说话。
母女俩有一话没一话的聊着。
聊到深夜,舒清因突然想到什么,“妈,你知道爸爸的邮箱密码吗?”
徐琳女士的回答让她有些惊讶,“不知道。”
但她又补充道:“你爸爸有把密码记在纸上的习惯,如果你想登他的邮箱,抽个空回老宅找找看吧。”
“你没想过登陆看看爸爸的邮箱吗?”
“你不是也有给他邮箱发邮件的习惯吗?如果我知道密码,你就不会肯给爸爸发邮件了吧?会怕被我看到,以后你再有什么想倾诉的事情也找不到地方说了,”徐琳女士笑了笑,“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
舒清因吸了吸鼻子,嗯了声。
“清因,”徐琳女士突然说,“我很想你爸爸。”
“我知道。”
“我很爱他,”徐琳女士闭眼,语气里带着些许颤意,“你不要学我,在他活着的时候没对他说过我爱你,等他死了才天天对着他的照片说,但没用了,他听不到了。”
她将被子往上拉,盖住整个头,才勉强说:“好。”
终究是年纪大了,在半夜的时候,徐琳女士撑不住睡了过去。
舒清因掀开被子,起身走出了卧室。
她站在阳台边,捧着手机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给沈司岸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男人困倦的声音响起,“小姑姑?”
把他吵醒了,舒清因有些愧疚,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事,”沈司岸的声音清醒了些,“怎么了?”
舒清因也不好说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想给他打电话,没有怎么,也没有为什么。
她只好问:“你什么时候回童州?”
那边沉默几秒,才传来男人带着调笑意味的清隽嗓音,“想我了吗?”
舒清因下意识握紧手机,很轻很轻的嗯了声。
“……”沈司岸顿了顿,又说,“你再好好地说一遍想我。”
舒清因乖乖照做,“我想你了。”
“要命了,”沈司岸苦笑,“你说我现在打电话让人帮我订机票,会不会被投诉?”
“你要是在那边的工作忙,也没必要这么快回来,”舒清因连忙说,“不用管我。”
沈司岸确实忙,他的工作重心在香港,现在全身心的投入到内地的建筑项目中,但有些事务还是得他亲自回来处理。
男人的笑声清浅温柔,“我的女朋友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想我,我能不管?”
舒清因额了声,心里有些高兴。
“说吧,怎么了?”他又问:“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他听出来了?
舒清因索性把她妈跟晋叔叔之间的事儿说给他听。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心疼她妈,还是晋叔叔,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哭腔又明显了起来,说话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他柔声安慰她,“乖,别哭。”
“就哭这一小会儿。”她泣声说。
“不许哭。”
舒清因有些委屈,连哭都不许哭了。
“为什么啊?”
“我抱不到你,”他叹气,“我心疼。”
只是对着手机安慰她又怎么足够,再温柔的话,也不如他的一个拥抱。
舒清因擦掉眼泪,决定再任性一把。
“你回来,”她执拗的说,“快点回来!”
男人笑出了声,“yes m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