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岸拿起眼镜,比起晚来了一年的遗憾,他更加在意这副眼镜的存在。
自己是输给了这副眼镜么。
舒清因见他盯着这副眼镜盯了好久,以为他是想戴着试试,于是很大方的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也近视吗?想戴就试试吧,但度数肯定不对,戴着可能不舒服。”
沈司岸轻度近视,平常埋头伏案的人多少都有点近视,他也不例外。只是度数不高,最高的那只眼也不过才一百度。
他拿起眼镜,将它架在了鼻梁和耳骨上。
有点晕,这副眼镜度数太高了。
沈司岸手撑着桌子,舒清因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转过来我看看。”
他乖乖的转过来,舒清因看着他戴眼镜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
其实是好看的,他长得好看,眉眼清俊,轮廓英挺,戴眼镜当然也好看,只是镜片遮住了他狭长精致的眼镜,也为他玻璃般澄澈的琥珀色瞳孔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少了几分倜傥松懒,多了些正经书卷气。
沈司岸眯眼,“笑什么?不好看?”
“不适合你,”舒清因抿唇,“摘下来吧。”
他不适合,宋俊珩就适合。沈司岸撇嘴,压着嗓音问她:“那谁适合?宋俊珩?”
“你提他干什么?这眼镜我都不会给他看的。”她皱眉,有些不高兴。
沈司岸唔了声,垂着眼皮,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道灰色的阴影。
和她待在一起,心都像是悬在云端,一会儿欢喜,一会儿酸涩,抓心挠肝,又寸心如狂。
舒清因想让他把眼镜摘下来还她,却被忽然叩响的房门打断了心思。
“清因?你在里面吗?你出来再跟大伯谈谈。”
是大伯,舒清因刚怼了他,躲在这儿就是为了躲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装死,还是开门认命。
“小姑姑,蹲下。”沈司岸说。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只大手按在自己头顶上,使了点劲儿,将她的身体压下,顺势蹲了下来。
他带她躲进了书桌下方的置物空间中。
这张书桌极大,桌底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躲在里头,沈司岸伸手将椅子挪过来挡在面前,这样除非有人刻意弯下腰看,否则不会发现这下面躲了两个人。
他们不玩捉迷藏,大伯想找她,也绝不会认为舒清因会躲在这里,更不可能往这里找。
门外的大伯发现没有回应,只好自己伸手推开了房门。
声音更加清晰了些,“清因,你在吗?”
舒清因张唇,刚想说躲在这儿不合适,面前的男人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
“嘘,”他用气音说,“现在被你大伯发现我们躲在这儿,多丢脸啊。”
他知道丢脸还带她往桌底下钻。
舒清因无话可说,只好认命的躲在这里。
大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口中喃喃说着:“奇怪,不在这里吗?”
原来来找她的还不止大伯一个人,舒清因又听到堂叔说:“清因最喜欢待在博阳的书房里,没可能不在这儿啊。”
“那你把她找出来。”
“她是不是真生我们的气了,所以换了个地方躲?”
“这丫头,”大伯叹气,“都是博阳宠出来的公主脾气,长辈们说她几句就闹。”
舒清因蹲在书桌下安静的听着大伯对她的抱怨,怨念的嘟了嘟唇。
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被沈司岸尽看在眼底,男人眸光幽亮,含着笑瞧着她嗡动着唇,无声的反抗。
“刚刚沈总说的那个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堂叔又问。
舒清因猛地看向沈司岸,用唇语问他,你说了什么。
沈司岸当做没看见。
大伯说:“怎么可能是真的,沈总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清因要有这福气,那她妈也不用替她这么操心了。”
“我看沈总那语气,觉得他挺认真的。”
“那你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你以前追你老婆的时候哪句话不认真?你看看你现在找的那些个女人,你是男人,怎么也能相信男人说的话?”
“额,也是。”
堂叔和大伯的对话,她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懂。
两个人又顺着找了会儿,最后大伯绕到了书桌另一面儿,也就是舒清因他们躲着的这一面儿。
舒清因从来没这么紧张过,生怕大伯一个弯腰就看见她和沈司岸两个成年人跟小朋友似的躲在下面。
她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祈求着大伯千万别弯腰。
忽然有道清冽的呼吸扑在她脸上,舒清因睁开眼,发现沈司岸不知何时靠她靠的这么近,几乎都能数清他眼睫毛有多少根的距离。
她一慌,男人好看的脸近在咫尺,舒清因还来不及出声表达情绪,后脑勺却被男人扣住,被男人不容反抗的力道拽向他这边。
舒清因瞪大眼,僵着身体任由他将自己拽到他怀中。
她的脸埋在他的肩颈上。
男人微凉的唇靠近她的耳尖,似有似无的触碰着她耳尖上小小的绒毛。
肌肤未有接触,却滚烫得如同火烧。
“别这样,”沈司岸语气无奈,尽力压低再压低了声音,呼吸声浅淡而急促,“太可爱了,我会笑出来。”
舒清因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中彻底炸开了。
然后升腾至头顶上放,倏倏倏地燃起吵闹的烟火,噼里啪啦,天崩地裂。
她的血液都仿佛凝固,整个人犹如丧失了正常的生理行为能力,鼻腔里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男人干净而清冽的香味。
大伯和堂叔没找到她的人,只能离开了书房。
舒清因按着胸口,狼狈的坐在地上,咬着唇,心如擂鼓。
是被吓得,被大伯和堂叔,被沈司岸。
她瞪他,双眸剪水,犹如秋波荡漾,嗔怒都带着股清冷的风情在。
沈司岸还戴着眼镜,实在有些晕了,这会儿人走了,他赶紧将眼镜摘了下来。
白玉般的鼻梁肌肤上被印出两道粉红的浅印,沈司岸用力眨了眨眼,这才彻底恢复了正常视线。
他叹气,“不行,我不适合戴这玩意。”语气中还带着稍许失望。
取了眼镜,沈司岸这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
“小姑姑?”他又凑近她,语气疑惑:“傻了?”
舒清因回过神,赶紧起身,却忘了自己还躲在桌下,这回脑袋是结结实实磕在了桌底下,她又蹲下来,痛苦的捂着头顶纾解痛意。
“还真傻了,”他笑出了声,伸出手替她揉按刚刚被撞到的地方,“别动,我给你揉揉。”
她放下手,像个傻子似的任凭他揉按。
“疼吗?”他问她:“要不要轻点?”
舒清因摇摇头,语气含糊,“不用,就这个力道挺好的。”
她说完这句,忽然听见来自头顶,男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舒清因抬头想叫他别笑,却发现他现在没戴眼镜,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遮住他月色般澄静柔和的双眼,就像是浸着一汪清水般那样望着她。
水泛起涟漪,是他在冲她笑。
也不知道是在笑她傻,还是笑他们像两个孩子似的躲在这桌下。
不是嘲笑,而是温柔而宠溺的笑,无可奈何,却又甘之如殆的包容着她的一切。
舒清因动了动唇,想要挪开眼睛,却又怎么也挪不开,明明知道这样看着他,脸上的温度会越来越高,到时候再想藏住什么就难了,但心里又不舍得。
“别盯着我看了,”沈司岸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嗓音微哑,“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是会出事的,知道吗?”
她眨眨眼,眼睫刮擦着他的掌心,又痒又麻。
男人长叹一声,还是决定放下风度,占点便宜。
书桌下,有微弱的光透进来,沈司岸凑过来,手依旧遮着她的眼睛,唇角轻轻在自己的手背上烙下一个吻。
就好像吻到了她勾魂摄魄的眼睛。
勾他的魂,摄他的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