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没。”
他声音又轻了些:“没碰上喜欢的?”
雪竹对待感情的态度始终有些逃避,从来不会主动去提起这类的问题,在孟屿宁渐渐深入问题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凌晨的夜晚,她会和孟屿宁单独坐在这里,被他问这种问题。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说:“别光问我啊,情报要互相置换的懂不懂?”
孟屿宁笑:“你想跟我置换什么情报?”
“就你刚刚问我的,有没有,”她顿了下,又小声说,“有人追你,我知道。”
“你是不是说江颖?”
他的大学同学里,她只认识江颖。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雪竹心里咯噔一下。
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从前光凭自己的猜测和她眼睛所看到的,他们形影不离,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又成了恋人,一起在异国求学。
雪竹甚至梦到过他和江颖结婚。
“嗯,”她点头,“你们是不是后来又分手了?”
不然他为什么回国后没有留在北京工作,而是回了童州。
孟屿宁温声说:“我和她没有在一起过。”
雪竹讷讷地重复他的话:“没有吗……”
所以朋友也能像男女朋友一样约会的吗?还是说因为是在国外,所以他们对男女朋友和普通异性朋友的界限没有那么分明。
“那你们一起去看了电影,还去了很多地方旅游,”雪竹始终记得当年她在江颖的空间里看到的那些照片,每一张都曾害她掉过不少眼泪,“她还拍了你睡觉的照片。”
“睡觉?”
孟屿宁挑眉,神色微惑。
雪竹解释:“图书馆睡觉。”
孟屿宁垂眸想了会儿,说:“应该是我们课题小组去图书馆写论文的时候她拍的。”
“那电影和苏格兰高地的旅游呢?”
“都是集体活动,不过,”孟屿宁有些疑惑,“小竹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天天看你空间八百遍,所以顺着你空间摸进了江颖的空间看到了她相册里的照片所以知道的。
这是真实回答,但不能说。
雪竹言简意赅:“QQ空间嘛,就无意间看到了。”
孟屿宁当然不知道女孩子这种喜欢视奸人家空间的奇特爱好,没有往那方面想。
大学时期忙于兼职和学业,再加之原生家庭的遭遇,他下意识抗拒感情的发生,身边的女生通常被拒绝过后也就不再联系,可对于一直以朋友身份相处的江颖,孟屿宁不知该怎么处理。
江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同样也是一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朋友。
江教授对他有师生之恩,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友即恶,大学时期的朋友对他而言都是未来职场不可或缺的人脉资源。
需要虚与委蛇,需要八面玲珑,更需要左右逢源。
在察觉到后,孟屿宁能做的唯有慢慢疏离,在英期间的每次小型聚会,无论是电影院还是图书馆,他都试图刻意拉开和江颖之间的距离。
江颖也逐渐懂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六年的上海。
校庆期间,孟屿宁和教授提前打了招呼,买了从北京飞上海的机票。
原是独自前往的音乐会,在大厅被江颖叫住时,孟屿宁足足呆滞了好几秒。
音乐会结束后,孟屿宁返回酒店。
他和江颖都订的是不同的酒店,但位置都在外滩。
在外滩下车后,江颖终于叫住他。
她问他,久石让的亚洲音乐交响会巡演明明上星期在北京也有场次,为什么还要特意来一趟上海。
孟屿宁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淡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上海了?
江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老实回答,我爸告诉我的。
孟屿宁拧眉,无话可说。
江颖问他不打算回北京工作,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孟屿宁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颖嘴角露出苦笑,那我以后怎么办?
男人半晌没有说话,在江颖期待的目光中,不动声色拉开和她的距离。
江颖,我们不合适。
如果做朋友也是种困扰,那我们以后就不要联系了。
江颖并不觉得这个理由足以说服她。
哪里不合适?我们的兴趣相同,我们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会很聊得来,而且我爸他最喜欢的学生就是你,如果你留在北京,有我爸爸的支持,无论做什么都会少很多阻碍。
孟屿宁语气平静,如果我因为你父亲选择和你在一起,这对你而言更加不公平。
江颖的神色渐渐激动起来,我无所谓这种公平不公平,如果你接受我,你会比现在过得轻松很多。
孟屿宁眸光微冷,再次重复。
我不需要,我对你的感觉与江教授无关,这种交易对你我都不公平,没有任何意义。
江颖突然苦笑,我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所以一直没有跟你告白,还以为时间久了就会有奇迹发生的。
孟屿宁最后说,谢谢你,但我不值得。
江颖回酒店前,最后擦掉眼泪,哽咽着对他说了一长串的话。
孟屿宁,其实我是偷偷跑来上海的,我爸爸说你来看音乐会,所以我查遍了全上海这个月的音乐会,因为你大学选修的课是古典钢琴,社团活动的时候填表写你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是宫崎骏,我才确定了你看的是这一场,买了票跟过来想着能不能碰见你,没想到真碰上了,我还以为这么巧,一定是命中注定。
这不是命中注定。
孟屿宁轻声说。
外滩各色景色入眼,明明绚烂斑斓到极致,男人清澈的眸子里倒影缤纷,却突然被一抹不知名的抑色给掩住。
我也只是过来找一个人而已。
如果能碰上,他想问问,这两年突然的疏远和躲避到底是为什么。
只可惜观众席千余座位,并没有发生什么奇迹。
来的时候甚至没跟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因为担心提前告知,会不会她连这场音乐会都不来了。
他也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被拒之于千里外。
孟屿宁清楚自己是普通人,男人该有的骄傲他也有,其实也生过气,像是毫无预兆被判了“死刑”。
他同样胆小。
不然也不会心中诸多疑惑,到前不久趁着酒意,才问出口。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不愿意问她当年的那封情书到底是写给谁的。
他心里很清楚那封情书当时他不该看,但还是看了。
她那时候才十七岁,就有了喜欢的人,喜欢到在高三那样关键的时刻为他写情书。
到底是以男人的角度还是以哥哥的角度在嫉妒,他不太清楚,或许两者都有。
那些内容孟屿宁到现在还记得大半,每一个字都是少女最单纯又可爱的喜欢,饶是当年他看了,也不禁被那封情书搅乱了理智。
更何况那封情书的主人。
她虽然撕了那封情书,但在高三毕业后,有没有跟那个情书的主人在一起?还是在一起过,但是最后也分开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有了喜欢的男生。
别的近乎而立之年的男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无论是追求还是表白,都是大方洒脱。
唯有他到如今还在小心试探。
说实话,有点窝囊。
但他有些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死刑”了。
从回忆中抽身,孟屿宁侧头看雪竹,显然雪竹心里也在想什么,皱着眉表情复杂。
雪竹其实还想问在上海音乐会的那次。
不过她觉得没什么必要。
再问就显得她的目的太明显了,显得她好像很在乎他有没有跟江颖在一起过,甚至于连一场音乐会也要刨根问底。
反正知道他和江颖不是男女朋友就行了。
“那除了江颖姐姐呢?”雪竹揭过关于江颖的话题,装作八卦的样子睁大眼问他,“别的有没有?”
孟屿宁微笑:“你好像很好奇我的情史。”
雪竹往后一仰,故作淡定:“说了情报置换,哥哥你要不想回答的话不回答也行。”
“如果置换的话,你问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我问了?”
“……好吧你问。”
她等下一轮好了。
“你跟你那个小学同学,”孟屿宁想了会儿,说,“迟越?是叫这个名字吗?”
雪竹点头:“嗯。”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讨厌他,怎么你们和解了吗?”
“早就和解了,现在是朋友。”
“不讨厌他了?”
“不讨厌了。”
“那喜欢吗?”
“啊?”
孟屿宁重复:“你喜欢他吗?”
雪竹摇头:“怎么可能。”
孟屿宁略微笑了笑,身往后仰慵懒地靠着椅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小竹,如果他对你说喜欢你呢?”
雪竹五官瞬间拧起:“你怎么也跟子涵哥一样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你就当我和子涵没话找话,”孟屿宁敛眉垂目,用指尖扶了扶眼镜,“关心一下妹妹的感情生活。”
雪竹想了想说:“那如果他说喜欢我——”说到这里她有点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心里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臭屁胡少爷说喜欢自己的场景,“我会跟他说,做朋友可以,但做男朋友不可以吧。”
哇,自己也太自恋了。
雪竹刚回答完这个问题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问题打住,就算你要问如果也不要拿迟越做例子了,”她语气后怕,“太恐怖了。”
孟屿宁想起当年那个在学校操场大声对他宣誓他要是喜欢裴雪竹就是猪的小男孩。
这位迟同学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雪竹连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