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一向是说做便做的行动派, 她知道谢珣的身体等不得,只怕没办法等到她彻底打败北戎。
所以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打到对方的老家。
赤融伯颜若是坚守不出,西北大营的兵马便无法在寒冬时节, 穿越草原, 抵达王庭。
第二日, 她便再次前往西北大营。
原本今日定下, 她亲自率部前往伏击地点,赤融伯颜的前哨营在前线,一直蠢蠢欲动。
沈绛到了西北大营, 立即整军。
林度飞又派人传来消息, 他们一直在跟北戎人绕圈子。
双方都在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幸亏林度飞之前贮备了足够物资,让他能跟对方消耗。
左丰年见沈绛身着战甲, 还是忍不住劝说:“郡主,千金之躯不渉险。”
沈绛微仰着头,身上的战甲在灰蒙蒙的天色下, 依旧熠熠生辉, 她遥望着天际, 席卷而来的冷风,拂面而过。
她转头望向左丰年,“左将军,我与他们并无不同。”
沈绛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士兵, 他们正在忙着准备开拔。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认真。
“将军, 等我们的大捷吧。”沈绛笑了起来。
宋牧在一旁也说道:“郡主, 此战并非一定要您带兵, 不如交给我或者左将军。”
“两位是还信不过我?”
沈绛原本已经准备翻身上马, 还是转头看过来。
她单手抱着自己的头盔,长发被束成男子发髻,并不高大的身形在晦暗天地间,却看起来并不孱弱。
沈绛不是京城来的菟丝花,她手中的刀,早已经饮尽北戎人的鲜血。
见她话已至此,不管是左丰年还是宋牧,都不敢在继续说下去。
左丰年只能把自己儿子召过来,低声吩咐道:“破虏,此番你跟着郡主一同前往,一定要保护好郡主安危。若是郡主有丝毫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将军放心,我定不负使命。”左破虏正色道。
辰时刚过,沈绛带兵离开,直奔他们事先预定好的埋伏地点。
只是沈绛没想到,连续几天下雪之后,道路湿滑难走。
特别是马道,泥泞不堪,步兵还好,骑兵简直是苦不堪言。
天上盘旋着几只鹰,草原上消息不便,鹰不仅可以作为打猎时的前锋,还能用作传递信息的信使。
毕竟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信鸽可比不上鹰隼。
“放出去的鹰回来了吗?”沈绛问道。
左破虏摇头:“郭将军的队伍,昨日开始便一直失联,还未联系上。”
沈绛斩钉截铁道:“再联系。”
于是大军依照原定计划,继续往前赶路。
好在这次沈绛所率的人数并不算多,她率领五千人马,大部分都是轻骑兵,连重甲都没戴,目的就是为了轻装上阵,打一个突击战。
双方如今的前线,已经推进到了乌苏河畔。
天气还未恶劣到冰封整条乌苏河,因此偶尔会听到远处小溪里传来的流水声。
沈绛策马向前,终于前方出现几个身影,皆骑在马背上。
因为天光黯淡,视线不好,一时无法分清是敌是友。
最前列的士兵立即举起手中武器,对准来人。
没一会儿,对方靠近,是他们先前派出的斥候。
“郡主,发现了北戎人的行踪,而且林将军的部队就在离咱们三十里的地方。”
沈绛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立即道:“破虏,立即派人联系林将军,告诉他,我们已经往预定的方向出发。一定要在这次歼灭北戎人的有生力量。”
左破虏领了命令之后,再次派出一队斥候。
只是很快他回到沈绛身边,担忧道:“郡主,到现在都没郭将军的消息,他们不会有事吧?”
郭文广乃是有经验的老将了,按理说不会犯下大错。
最怕的就是,他被北戎人突袭,无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再派人去探,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郭将军,我不信这么多人,能凭空消失。”
他们这次准备突袭,乃是缜密指定的计划,况且知晓计划的,只有几个人。
北戎人压根无法得知,更不可能提前埋伏。
当然不排除北戎派出的斥候,打探到了他的行军方向。
可即便是这样,郭文广正面应敌,即便不敌,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沈绛心中虽然有数不清的想法,可是对于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场筹谋已久的突袭计划。
于是她继续率军前行。
待又行军一段时间,沈绛让队伍原地休整。
战士们不能将所有的气力都浪费在赶路,要不然待会杀敌的时候,只怕刀都挥不快。
斥候不断被派出,不断又返回。
他们的速度快,有些人甚至能以双腿代替马匹。
“郡主,斥候传来消息,说北戎人也在前面休整,”左破虏有些不可思议说道。
沈绛问:“对方有多少人?”
左破虏如实回答:“斥候说不知具体人数,但最起码有两万人以上。”
两万人?
那便是北戎人的主力部队了。
沈绛没想到,她居然轻易就能探查到了北戎主力的所在,这可实在是意外之喜。
很快,他们也与林度飞取得联系。
如今沈绛率部在西面,林度飞在北戎大军的南面,若是郭文广能抵达东面,那么他们三面环绕,拉成一个巨大的网,北戎人插翅也难逃。
只是郭文广的部队,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而这支北戎主力军,也让沈绛有些奇怪。
因为她一直听说赤融伯颜此人用兵看似胆大妄为,实则暗藏杀机,步步为营,乃是北戎八部天降奇才,是注定可以带着北戎人打入中原的不世出奇才。
不过沈绛再次派出的斥候带回消息,对方确实有北戎旗帜,穿着打扮也是北戎前哨营的装扮。
只是并不知赤融伯颜,此番是否还在阵中。
沈绛骑在马背上,微微握紧手掌。
若是赤融伯颜也在的话,这次她绝对不会让他轻易逃脱。
她要让他死在这里。
轻骑斥候不断在她与林度飞的队伍之间来回,如今夕阳西下,眼看着要日落。
夜战突袭,乃是智取之道。
如今他们兵力充足,况且夜战的不稳定因素太多,视线的不明朗,是对双方士兵都会有影响。
于是他们约定,在申时同时从两面发起进宫。
利用骑兵,先行将北戎人的防线冲垮,分割他们的中军与两翼之间的联系。
让彼此无法形成一个有效而强力的防御阵型。
因为害怕对方的斥候,也探知自己的行军路线,所以沈绛不敢让部队靠的太近。
一直小心行进,准备突袭对方。
可是北戎人也并非全无防备,就在他们到达北戎部队十里时,还是发现了北戎派出的轻骑斥候。
沈绛立即命人截杀对方。
甚至她亲自引弓,射杀对方放出的鹰隼。
这番动静沈绛不知是否惊动了对方,但是她的攻势已经发起,便势不回头。
只见一面赤红色旗帜在雪地上高高飘起,比骄阳还要烈的红色,如同燃起来的火焰,在半空中灼热的照亮每一个人。
紧接着一面面旗帜升起,引领着身着黑色战甲的骑兵不断向前。
人群所组成的线条,如同在大地上起伏着的黑色浪潮,不断朝着同一个方向扑过去。
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气势,势必要吞没前方的敌人。
“敌袭。”
北戎人的观察哨上响起了巨大的号角声,提醒己方士兵应对。
一声号角响起,紧接着便是整个营地里的号角都呜呜作响。
可是原本雪白的天地间,早已经被铺满而来的黑色浪潮所侵染,战马奔袭,扬起地面上的雪沫,直扑着他们而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敌人?”只见一个身着北戎贵族华丽长袍的男人,从大帐内冲了出来。
好在他身后跟着出来的人,乃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对方立即说:“赤那王子,肯定是大晋士兵打了过来,我们还是立即迎战吧。”
“对,对,赶紧迎战,”被称为赤那王子的人,身材壮硕,看起来也是骑马打猎的好手,可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却有些慌乱,反而是望向身侧的男人:“你还等着什么,还不立即组织士兵反击。”
“是,赤那王子。”这个将军模样的男人,立即上马指挥将士。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突袭的大晋骑兵,勇猛无比,马蹄声所踏之处,地面震动,齐整的仿佛要能震天彻底。
号角声、战鼓声、马蹄声、还有士兵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穿云裂石。
大晋步兵在骑兵的掩护之下,迅速射出无数铁箭,箭雨从天际射来,密密麻麻,即便躲开眼前这支,也无法及时躲避旁边那一支。
一瞬间北戎的士兵被射杀倒地,不少战马更是跟着主人一起倒地。
哀号声再次响起。
但是下一轮的骑兵冲阵,再次开始了。
北戎士兵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特别是他们擅长指挥作战的将军,在片刻的慌张之后,迅速收拢左右两翼的士兵,让他们迅速合拢。
准备将最先冲进来的大晋骑兵,包在口袋里。
让大晋骑兵失去跟自己后方部队的联系。
可是这队骑兵却并不惧怕,一往无前的冲锋,硬生生将北戎军队从中间分割,若是从天空中看下来,北戎士兵的战阵仿佛被分割成两个部分。
自然也能看成是大晋骑兵被他们包围。
只是到底是切割阵形还是被包围,却并非他们自己说了算。
战场上瞬息万变。
赤那王子带着人奋勇杀敌,可是他很快觉得自己脖颈一凉,待他抬头时,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银色战甲的男人,正直勾勾盯着他。
男人手持长枪,突然将长枪抬起,直冲他而来。
待那男人到了跟前时,望着赤那王子,朗声大笑:“你的命是我的了。”
来人便正是带军突袭而来的林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