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对于谢珣的这番请罪, 也是有些惊讶,只不过他到底是喜怒不露于色的帝王, 不至于像霍贵妃这般,当即就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没想到程婴你竟如此热心肠,”永隆帝居然也有些语塞,最后只干巴巴扔下这句话。
谢珣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指望趁胜追击。
他只道:“三姑娘毕竟也是为了救端王受伤,如此情况下,微臣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霍贵妃一张保养得当的脸, 要不是死死忍着,险些要气得翻出白眼。
原本她还想着,这个沈家三姑娘居然能为了保护她儿子, 甘愿受伤,说不准她心底对端王也是有情义。
这样她趁机向皇上求情, 将沈氏女指给端王为侧妃。
虽说身份上确实委屈了些, 可他日端王若能借着沈家势力,登基为帝, 沈氏女也是一宫主位, 倒不算太委屈。
原本霍贵妃几个呼吸间, 就把一切在脑海中安排的妥妥当当。
美梦刚做起来, 谢珣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
霍贵妃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难怪老九先前总在她面前抱怨, 说这位世子殿下背地里如何阴险。
九皇子母妃身份卑微,他打小就被养在霍贵妃宫中, 是以他形同霍贵妃的第二个儿子。
这些体己的话, 没少跟霍贵妃说。
霍贵妃先前还觉得老九性子太浮躁, 沉不下来, 怎么就能被一个亲王世子给欺负了。
如今她坐在这里,心底被气得突突直跳,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
永隆帝安慰几句之后,谢珣便告退离开。
他一走,霍贵妃可算是找着机会,站起来上前,柔柔靠近皇帝,抬手给永隆帝捏肩。
这等虚情小意,她身为贵妃,已是许久不曾做过。
“陛下,这沈家姑娘与世子的事情,只怕是不妥吧,”她小心翼翼说道。
谢珣乃是亲王世子,怎可娶这么一位门第高,还手握兵权家族的姑娘,这岂不是,岂不是养虎为患嘛。
霍贵妃虽没明说,可是话里话外,处处透着这么个意思。
永隆帝倒是脸色一沉:“有何不妥,程婴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人。”
“陛下说的是,臣妾自然不是置喙三公子,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三公子如此行事,岂不是容易让人抓住口舌。对姑娘家的声誉也有损,我瞧三公子也不是那等轻浮的性子,怎么这次就这么失了分寸。”
霍贵妃这下美梦不做了,倒是脑子清醒了过来。
她的儿子娶不到这个沈家女,她也不想让这个助力送给别人。
哪怕对方并非皇子,她总觉得这个谢程婴有些怪怪,先前众人都说他看破红尘,要出家为僧。他也确实闹出不小的风波。
可如今他却入了朝堂,还进入都察院,大权在握。
更可恶的是,瑾儿与他说过,这次扬州之事就与谢珣有关。
郢王府虽然明面上公正,与东宫没什么来往,但是保不齐私底下还有什么肮脏的勾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对手。
霍贵妃在深宫浸淫这么多年,一向是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一个字,争。
她自入宫起,便被先皇后死死压住。
明明先皇后家世与她相当,可她只能屈居妃位,日日给先皇后请安。
先皇后生的儿子,成了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的儿子只能是个亲王,依旧是在先皇后的儿子之下。
霍贵妃一世都被先皇后压着,哪怕先皇后去世,那个凤座对她来说,依旧遥不可及。皇上为了平衡太子与诸皇子间的关系,不会封她为后。
除非,除非她的儿子成了太子。
她才能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太后。
霍贵妃这一番话,都在暗示谢珣乃是故意为之,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永隆帝显然是听了进去,只是他竟随口冷声道:“程婴也是为了救人,才一时情急所致,再说了,沈家三姑娘也是为了救瑾儿。”
最后这句话,把霍贵妃的嘴是堵的严严实实。
一句救命之恩大过天,她要再说下去,那可就是白眼狼行径。
*
谢珣回了郢王府,径直去了王妃的院子。
郢王府原本正在剪院子里的花草,瞧见他过来,笑道:“今个下值怎么这么早。”
这些天谢珣在都察院忙碌,不至深夜不回家。
郢王妃睡下时,他还没回来。
待她起身,问丫鬟时,得到的回复永远是世子已经去衙门了。
“差事虽说重要,但你也该注意身子,这满京城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你还办差勤勉的王世子了,”郢王妃心疼。
倒不是她自夸,她儿子与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为人沉稳,性子清冷,除了当初差点点出家这么一个小小的毛病,简直是个完美的好孩子。
她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家的爵位已是顶了天的。
所以谢珣努不努力,对她来说,都没差。
最重要的是,他能一生平安。
谢珣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她最大的心病,这么多年来,她与王爷也不是没四下搜寻过名医,天南海北,只要有民间圣手的消息传来,王爷必会派人去请。
可是谢珣身体里的牵丝,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谢珣瞧着郢王妃放下剪刀,声音温和道:“母妃,儿子有一事想求你。”
“我儿有事只管说便是了,何来求,”郢王妃被他逗的一笑。
直到谢珣说出今日端王遇刺的事情,随后又说出沈绛受伤,自己为她吸毒素,以及在奉昭殿里,霍贵妃想要乱点鸳鸯谱。
郢王妃听罢,手里的茶盏险些摔出去:“真是好不要脸,人家救了她儿子,她竟还想如此恩将仇报,想让三姑娘给她儿子做小。”
“当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郢王妃愤慨的很,她本就不喜霍贵妃,当然平日里面子情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