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美人眸 蒋牧童 10157 字 7个月前

谢珣不紧不慢说:“太子殿下,您也知账册乃是死物,有些东西是可以捏造的,比不上活人的口供重要。”

“照你的意思,老三这次难不成又能逃了?”太子脸上阴郁的能滴水。

谢珣这才松口说:“倒也不至于,毕竟扬州之案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犯人。我在回京之前,已将扬州的涉事官员都一并带了回来。”

扬州府险些被抓空了。

要不是因为这样,只怕连江南总督薛世荣都逃不了,只是现在皇上还需要薛世荣压着扬州的局势,这才留他一条狗命。

“那就好,此案重大,还望程婴你切莫让孤失望啊。”

因为宴会即将开始,太子也是趁着这个空档,才让人将谢珣引到这里,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虽然太子得到的答案,并非是他想要的,但他确实不能离开太久。

要不然被人发现他与谢珣见面,只怕会引起有心人揣测。

这也是太子要这么大费周章见谢珣的原因。

现在端王恨不得要抓住谢珣的把柄,要是真的发现他与太子见面,定会立即在皇上面前,攻讦谢珣乃是太子党,阻止他继续查这个案子。

虽然太子也想让自己的人插手扬州案。

可就像他的幕僚说的那样,欲速则不达,越是涉及到端王之事,他越应该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谢珣恭声道:“那就请太子殿下先行离开。”

太子没有与他推脱,点头示意,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离开了这个院子。

四下彻底寂静。

没一会儿,晨晖重新回来,看见谢珣就站在殿门口。

“殿下,咱们现在也回去吧?”晨晖轻声道。

谢珣眼睫覆压,站在殿门口,一阵穿堂风而过。

他的声音透着冰冷:“太子果然不对劲。”

晨晖瞪大眼睛。

什、什么意思?

谢珣抬眸,望着院门口的方向,那是太子方才离开的方向,他说:“他来的目的,是询问我,皇上对扬州一案的看法,显然是因为此案迟迟未了结,他着急了。”

晨晖:“这有什么不对,此事事关端王,太子想要除掉端王,也在情理之中吧。”

“但是他对扬州案太了解,这个案子目前只有锦衣卫和我、还有皇上才是最清楚的,旁人也只是以为是因为扬州官员贪墨了朝廷的赈灾款。”

“可是太子连端王在扬州私开铁矿,私制兵器这些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晨晖眨了眨眼镜,还是有些怀疑道:“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消息灵通,毕竟他可是太子,说不准他在锦衣卫也有人。”

“那不可能,锦衣卫是皇上最私人的力量,皇上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沾染锦衣卫的权柄。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应该说,是太子的话就更不行。

毕竟太子如今权势已越来越大,皇上提防他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允许他在锦衣卫中安插自己的势力。

晨晖此刻脑海中转了转,他跟在谢珣身边这么久,熟悉主子的心思。

他思来想去,终于跟上谢珣的思路,忍不住瞠目道:“殿下,难不成你怀疑扬州一案,是太子刻意给端王设下的圈套?”

“为何不可?”

先前他便在都察院以此话诈过张俭,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所以刚才太子问话时,他便有意说出张俭反复无常,因为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张俭应该是一个死士。

别的死士在暗,以利器杀人。

张俭这个死士就是在明,他以自己为诱饵,诱端王上钩,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谢珣眼底透着冰封的冷漠:“端王狼子野心,众人皆知,但是他比不上太子名正言顺,所以他想要登上大位,就得有人支持。权势名利、金银财宝,他得许下重利,旁人才敢跟着他干这失败了就得杀头抄家的勾当。”

“扬州乃是天下盐都,又占尽天时地利,大有敛尽天下之财的趋势。若是有扬州官员来投靠他,你说端王会不动心吗?”

或者说,端王也会主动利诱张俭,让他上了自己的船。

可是端王却不知,这本就是旁人给他挖下的惊天大坑。

只要他一脚踩进来,未来面临着的必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上迟迟不对端王下手,太子便急了。

若是这样的重罪都无法彻底扳倒端王,难道皇上对端王真的宠爱至此,倚重至此?

这也是太子急于从谢珣这里,得知皇上真实意图的原因。

晨晖只觉得主子这个想法,乃是惊天阴谋,太过惊人。

可是细想下来,却又好像丝丝缕缕中有着联系。

谢珣冷淡提醒:“我们可是至今都不知道,张俭那个八百万两银子藏去哪儿了?”

晨晖惊呼:“您的意思是,他或许是献给了太子殿下?”

八百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端王看似敛了财,可是他得到的也不过才一百五十万两。

要不是晨晖找到了被张俭真正藏起来的账册,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此人居然把足足八百万两银子藏了起来。

“若是此事真的是太子给端王设下的圈套,那太子岂不也是草菅人命?”

晨晖有些恼火。

他是亲自参加过扬州一案的人,那些流民的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顶多也只能算还活着。

那些惨死在铁矿,被随意掩埋在铁矿里的尸体,被一具具挖出来。

得了消息赶来的家人,痛哭流涕。

那样的场面,晨晖至今无法忘记。

外头都赞太子宽厚仁义,若此事真的是太子所设阴谋,他以百姓为局,引端王入瓮,那么他又与端王有何不同。

谢珣站在廊下,阳光笼在他身上。

却让他依稀想起,曾经的过往,待他十岁之后,身体好了些,偶尔会回来书房读书。

那时候皇上对众皇子的期许极高,太子最为年长,身边围绕着的大学经世,更是层出不穷。

那日皇上考究众皇子,太子得了头彩。

皇上问太子,想要何赏赐,那时候他的回答却是振聋发聩。

“父皇,儿臣无需赏赐。”

“儿臣只愿我大晋国运昌盛,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万国来朝,享太平之盛世,创万世之基业。”

太子说罢,众皇子起身,齐声喝道。

“皇兄之愿,便是吾等之愿。”

皇帝望着众皇子此等齐心,笑意开怀。

往事历历在目,现实却尤为讽刺。

谢珣望着天际,这样的帝朝看似山河锦绣,却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本该开怀,他自幼所受之苦楚,曾经无人能体会。

而如今他却可以高高在上,望着这些曾经欺他、辱他、害他的人,在他脚底下匍匐。

他更能看到这个帝朝摇摇欲坠,他想要的都会唾手可得。

可是他却无一丝畅快。

他真正所愿的是什么?

待谢珣面无表情走到院外,阳光越烈,他心头的冷漠越发如冰封积雪,越埋越深。

直到他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纤细娇俏的身影。

一瞬间,连扑面而来的春风,都变得温柔。

他心底的冰雪,也仿佛在这瞬,融化了。

沈绛就站在不远处,她并未瞧见谢珣,而是望着不远处,似是在深思,待她微转身,抬眸望过来。

顷刻间,她那双似永远潋滟着湖光水色的黑眸,微微含笑,眼角在看见他的瞬间,上扬翘起,恍如春风拂面,就连方才院内盛开的桃花,都不及她这一笑的柔媚。

谢珣那犹如被重重白雾迷障着的心底,终于被轻轻拨开。

唯愿斯人笑靥如花。

她一直想要这天下河清海晏,他便还她一片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