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风云变幻, 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虽然方定修与昭阳公主的事情,在市井间传的沸沸扬扬,可是那些世家贵族却在私下观望, 方家得罪了皇上, 方定修连世子位都丢了。
可没想到人家居然能搭上公主这条线。
真靠公主再起势也未必没这个可能。
不少人暗地讥讽,安国公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一张脸卖两家女,前面刚跟长平侯的女儿和离,这还没多久, 就搭上了金枝玉叶。
自然也有人心思活络,想着要不要趁早跟安国公府重修旧好。
没等这阵风刮起来, 方定修居然入狱了。
罪名倒是有, 他牵扯‘芙蓉醉’一案板上钉钉,先前皇上没惩治, 轻拿低放,也是因为不想让这件事继续扩大,越扯越大,魏王这个主犯越是逃不掉。
说到底他还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儿子。
沈绛知道这个消息时,整个人也惊呆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个小计策,顶多是让方定修和昭阳公主的婚事告吹。
在佛寺里私会,太过难听,皇上这样顾忌脸面的人, 决然不会再给这两人赐婚。
一赐婚,岂不是坐实了两人幽会之事。
于是她怀疑, 这其中必有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自然要找谢珣问上一问, 谁知他竟忙的脚不沾地。
连着好几日, 沈绛都没看见他的踪迹, 还是这日傍晚,沈绛从朱颜阁里出来,一出门,就瞧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赶车的人是清明。
不用他招呼,沈绛已经走了过去。
一上马车,沈绛就看见谢珣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好像在养神。
沈绛蹑手蹑脚坐下,谁知她刚坐下,放在膝上的手掌,就被轻轻握住。
她转头望向谢珣,见他还是闭着眼睛。
“看来都察院的差事,这么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沈绛心疼道。
谢珣的眼睛抬起,一双黑眸幽深黑亮,只是眼底的青色似乎还没彻底消散,整个人有种强绷着的坚持。
他握紧她的手掌,柔腻纤滑的肌肤,让他舍不得放开。
“不累,只是事情比较多而已,很抱歉没能立即来见你。”谢珣低声解释。
沈绛认真道:“现在要见三公子你还真是不容易。”
没想到谢珣反而扭头认真盯着她,低声说:“想见我,很容易的。”
见他这幅神色,不知为何,沈绛反而突然不想问是什么法子了。
谢珣却自顾自说道:“过几日母妃会在府中办春宴,我会请她给长平侯府下帖子。”
“不可。”
沈绛急匆匆喊出声音,声音又娇又急。
谢珣眼眸深沉,不住盯着她,清冷的面容上透着一丝意外。
沈绛仰起脸望着他,随后轻轻扭开,小声说:“长平侯府与郢王府没什么来往,王妃若无缘无故给我们府里下帖子,旁人知晓会怎么想?”
“无缘无故?”谢珣唇角含笑,“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下帖子,怎么会是无缘无故呢。”
马车里的气氛,陡然上升。
热得沈绛面红耳赤,她身上淡而清幽的香气,似乎随着体温的上升,慢慢融化在空气里,两人坐的这么近,谢珣鼻息间萦绕着这股熟悉的软香。
沈绛这人,一向就是被逼到墙角时,虽然心头慌乱,但是能反杀一波。
她抬头看向谢珣:“王妃知道三公子成了这般的浪荡子吗?”
谢珣轻咳一声,脸上闪过无奈笑意。
好在很快,马车到了地方,原来是京城里最好一家酒楼。谢珣直接包了最大的包厢,清明与阿鸢两人则没留包厢里伺候。
“你找我是想问方定修的事情吗?”谢珣落座后,低声问道。
沈绛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左右看了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谢珣却丝毫不在意,轻笑一声:“无妨。”
他笃定的态度,让沈绛产生了一丝诧异,随后她望向谢珣,“难道这个酒楼与三公子你有关系?”
“倒也不是,只是酒楼主人乃是护国寺的常客,所以我们在这里用膳,左右都不会有人。”
沈绛心底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下。
不过他提到护国寺,沈绛也忍不住问起:“方定修的事情里,可有三公子推波助澜?”
谢珣神色淡然,颔首应道:“在方定修入狱的那天早上,皇上收到了魏王的一封信。”
“魏王?”沈绛确实没想到,这其中还搀和着魏王。
“方定修参与到魏王一事,结果魏王落得一个圈禁的下场,方定修却只是掉了世子之位,如今还有传闻他要娶公主,此事若是不小心让魏王知道,他岂能善罢甘休。”
魏王被圈禁在府里已经好几个月,整个人情绪低落,疑神疑鬼。
府外的消息他当然不知道,但是只要有心让他知道的话,有的是法子。
他堂堂一个皇子,不仅丢了王爵之位,还被圈禁,方定修何德何能,落得一个全身而退的结局。
别说魏王要疯,旁人都要瞧不下去。
至于皇上先前为何要对方定修轻拿轻放,只能说是圣心难测。
沈绛脸上变幻莫测,实在是无法相信,收拾方定修的最后一击,竟是魏王。
“果然是善恶终有报,方定修落得如今下场,是他活该,”沈绛倒是有些好奇问道:“你可知皇上打算治方定修一个什么罪名?”
“皇上如今还未定夺,即便死罪能逃,活罪也难免。”
沈绛觉得大快人心,痛快拍案道:“今日这顿饭,我请三公子。”
谢珣扬了下嘴角,还是给面子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
过了几日,皇上还是下旨,贬方定修出京,流放至永州。
至于罪名之一,便是冲撞公主。
安国公府经过此事,安国公大病,上书给皇上想要回自己的祖籍之地休养。皇上倒是回了他的折子,话说的是不痛不痒,还捎带着安慰两句。
但是安国公早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在京城逗留片刻。
不过三日而已,竟全家收拾好行装,离开了京城。
自此方家彻底远离了政治中心。
不过走倒也有走的好处,最起码还能保留了整个家族,不至于让全家跟着方定修一块去流放。
这件事虽然也是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可是没几日也就风平浪静。
毕竟没有谁会一直关注失败者。
谢珣这些日子之所以忙着没空见沈绛,是因为他在全力突破张俭,这个张俭倒是个硬角色,不管怎么逼供,竟是打死不说实话。
谢珣已将他从锦衣卫的昭狱,要到了都察院。
皇上似乎不打算让旁人插手到这个案子。
原本张俭在锦衣卫已经受了大刑,整个人被拖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谢珣知道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