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度飞一路带着沈殊音, 重新潜入水中,都觉得这未免太过顺利了。
他并不知道,真正的绑匪已经前去阻截沈绛的船只, 其他在船上的人大多都是不知情的船工。
连沈芙绫都没想到,会有人单枪匹马追过来。
只因救人太过顺利, 林度飞生怕还有伏击, 都不敢直接上岸。
他让沈殊音趴在自己背上,他驮着沈大姑娘硬生生游出去一里地,才上了河岸。
两人一上岸,都在岸边喘息。
沈殊音虽没凫水,可她趴在林度飞的背上, 时不时张嘴呼吸,就要喝一口河水。
待歇过神,两人之间气氛变得尴尬而又古怪起来。
“你待在这里别动, 我先去找点干柴, 生火取取暖。”林度飞叮嘱完,起身离开。
他没敢走远, 找到一些干柴,就立即回来。
只是他身上的火折子, 在水里泡湿,于是他只能拿出匕首, 将木棍的顶端削尖,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取火。
沈殊音双手环膝, 下巴垫在手臂上,看着林度飞取火。
这种取火方法, 本就难, 弄了半天, 林度飞还是没生起火。
他抬头望着沈殊音,少年如星般灼亮的眸子,染上一丝窘意,他低声安慰,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似得说:“马上,马上就能点着。”
果然,话音刚落,木棍和干草间擦出一点星火,一下撩起了火苗。
周围如墨般的浓稠黑夜,瞬间被火苗冲散了点。
橘色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沈殊音就听着少年欢呼一声:“着了,着了,我就说能点着。”
她撇头看过去,少年俊朗的眉眼,带着极畅快的笑意。
这笑容灼灼如骄阳,看得人目眩。
很快,林度飞把火堆生起了火。
“沈姑娘,你要不要靠近点,这样比较暖和。”林度飞见沈殊音坐在离火堆较远的地方,忍不住开口。
沈殊音也确实冷的厉害。
她自小养尊处优,这次遭难,是她受过的最大磨难。
从水里走了一遭,再上来,整个人险些要被冻僵,于是她轻轻往火堆旁,挪了挪。
“那个,”林度飞开口,却有点儿难以启齿,他挠了挠头,才又说:“我方才无意冒犯姑娘,我只是……”
船舱太黑,才不小心碰到你的胸。
还……两次。
“你别说了。”沈殊音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解释。
沈殊音不比沈绛,她自幼长在京城侯门,受的是最正统侯门嫡女的规矩教养。
她长这么大,没被除了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碰过手。
如今,居然被连续碰了两次胸脯,虽然知道对方是无意的,却还是有一丝懊恼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特别是林度飞还非要,把这件事重新提起来。
沈殊音这般柔和性子的人,都恨不得过去,堵上他的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度飞赶紧闭嘴,过了会儿,他偷偷抬头望过来,火光映照下的女子,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如羊脂般的肌肤散发着柔腻的光泽。
美人本就绝色,更何况此时被火光映照着。
沈殊音终于想起问道:“林校尉怎么会在此处?”
还把她救了。
林度飞也才想到这件事,解释说:“我今日本在码头上当差,接收新到的一批军粮,就遇到三姑娘。她说…”
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对她的称呼。
“她说大姑娘你被绑架,绑匪要求三姑娘给一万两现银将你赎回去。”
沈殊音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她着急沈绛,忍不住又问:“灼灼人呢?为何林校尉你已经到了,还没见到她?”
“三姑娘租了只大船,我是乘轻舟,所以速度略快些。”
林度飞想了下,安慰沈殊音。
沈殊音低声说:“怪我大意了,不该轻易上了别人的当。”
事到如今,她已经认定,是沈芙绫搞的鬼。
“你别太自责,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别人有心算计你无心,并不是你的错,都怪……都怪那些坏人太坏了!”
对,都是坏人的问题。
林度飞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了这么几句像样的安慰话。
沈殊音原本还在担心沈绛,听完最后一句,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一笑,林度飞原本紧张的心绪,反而放松了些。
火堆里燃烧的干柴,发出噼啪的脆响。
在火焰的烘烤下,沈殊音身体渐渐恢复了温暖,也忍不住轻声闲聊起来:“说来我还没谢谢你,这是林校尉第二次救我了。”
对面的少年,摇头道:“沈姑娘客气了,这是我份内之事。”
不过沈殊音还有些奇怪,她不禁柔声道:“按理说,绑架之事,不该是林校尉管吧。”
林度飞被问个正着。
于是他挺直腰背,义正言辞道:“我乃朝廷命官,这些宵小胆敢在京城犯事,维护法理正义,当然是我辈职责。”
沈殊音轻笑一声,依旧是那副柔柔的语调:“朝廷有林校尉这样的栋梁,实在是有幸。”
闻言,林度飞喉头发苦。
若被劫持的人,不是你的话,他又何必夜乘轻舟,飞渡数百里呢。
他心底如此想着,却不敢泄露出丝毫情绪,只是拿起手边的柴火,又往火堆里填了点。
“你的手背……”沈殊音细眉轻扬,低呼一声。
林度飞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不知何时被擦破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看着有点吓人。
“无妨,我一点都不疼。”林度飞不在意的抬起手,直接含进嘴里。
他是在边关长大的少年,比不得京城里的贵公子,娇皮嫩肉,有些伤口看着吓人,他自个瞧一眼,便知轻重。
沈殊音也没想到,他竟当着自己的面,舔舐了手背的伤口。
这举动,又野又随性,与她见过的那些京城贵公子,都不一样。
像草原上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狼崽子。
一时间,她也怔住,只呆呆望着。
林度飞转头吐掉嘴里的脏血,就把手掌放下。
沈殊音怔住,这就好了??
于是她微皱眉,柔声提醒说:“林校尉,你的伤口还是要小心些。”
她记得先前有次,方定修不知怎么,也是弄伤了手掌。
婆母气恼极了,不仅将他身边的小厮挨个责罚了一遍,甚至连她屋里的丫鬟都被责骂了一通。
至于她自己,更是被婆母安上了不关心夫君的罪过。
“不碍事,真的是一点小伤,估计是刚才上岸时候,被石头擦破的。”
林度飞大咧咧一笑,他这人眉眼间英朗,笑起来,温暖的如正午当空的骄阳。
沈殊音轻叹一声,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侧。
她将怀中丝帕拿了出来,放在火堆上,烤至干透,这才将帕子折叠成长条形。
“手过来。”她低柔道。
林度飞听话的把手递过来,沈殊音将丝帕缠在他的手掌,却无意中触到他的掌心。
少年的手是持枪的手,指腹和掌心早已在日积月累下,被磨出厚茧,触碰时,略显粗糙的触感,却有一种渗透进肌肤里的滚烫。
沈殊音心惊下,险些把帕子弄掉。
好不容易她把帕子在他手背上缠好,才小声说:“林校尉,你先将就些。”
林度飞摇摇头,却没说话。
很快,沈殊音重新坐回先前的位置,她被折腾了一天,也是疲倦至极,倚靠在身侧的树干,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林度飞守着四周,不时给火堆添柴火。
待望着对面女子莹白的脸颊,他偷偷抬起自己的手掌。
柔软的丝帕在他鼻间滑过,带起一股清幽的味道。
好香啊。
*
天光大亮,沈绛和谢珣两人略休息了下,便起身,准备去找这附近最近的人家。
临走时,沈绛在沿途留下暗号。
这是她与卓定等人的联络方式,要是他们能看到,一定会来找自己。
昨晚火药突袭,弄得大家都四散。
好在沈绛并不太担心,因为衢州乃是依山傍水之地,因为水泽湖泊遍布,所以很多少年打小就会凫水。
卓定他们打小就被当成是斥候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