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珣似乎没听到她这声低呼,因为他已弯腰,与卓定他们一起推车。
身后的清明,赶过来时,快被吓坏了。
他赶紧上前拦住,说道:“公子,您怎么能做这个呢。”
清明忍不住朝拿着伞的‘男子’看了一眼,这人倒是真不客气,拿了他家世子爷的伞,还杵在这儿不动。
谁知他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脸时,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沈绛也认出了清明,扬唇看着他笑道:“又见面了,清明小哥。”
清明喉咙一哽,几乎说不出话。
刚才他还说为何公子好端端坐在马车里,非要下车不说,大概是认出了这位沈姑娘的声音。
清明也不敢多想,赶紧代替自家公子去推马车。
“公子,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前个刚落水,不能再受凉了呀。”清明哀求道。
沈绛听到这句话,赶紧拿伞挡在谢珣头顶。
“程公子,你别受累了。”她愧疚道。
谁知就在此时,四个大男人的合力之下,原本纹丝不动的马车,突然车轱辘发出吱呀一声,紧接着整辆车往前一滑,顺势出了泥坑。
只是众人还未收回劲,跟着马车往前,车夫是一个摔倒的。
卓定和清明都是习武之人,倒是能稳住身形。
沈绛见谢珣似乎站不稳,顾不得旁的,扔掉伞,上前拽住他。
谁知她低估了谢珣的身高,险些把自己带的往泥地里摔倒,直到谢珣伸手握住她的腰身,让她稳稳站住。
沈绛的衣裳早已在大雨中湿透,隔着湿湿的布料,他的手掌心,是烫的。
只是待她一站定,谢珣立即松开手。
谢珣弯腰将她掉落在地上的伞捡起,举起挡在两人的头顶。
沈绛此刻才回过神,想起说道:“谢谢你,程公子。”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比不得姑娘之前对我的恩情。”谢珣温和说道。
沈绛也想起自己之前要把他埋了的事情,她突然笑了起来:“那日我若是真的把你埋了,今个可没人帮我推车。所以这恩情,以后不提也罢。”
少女娇柔的声音在滂沱的雨幕中,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程婴望着她,语气清润:“好,以后不提。”
沈绛忍不住凝视着面前的人,突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他怎么生得这样温润和雅的好脾气呢,她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为何叹气?”谢珣垂眸看她。
沈绛忍不住说道:“你生得这样的好脾气,容易被人欺负的。”
谢珣长这么大,倒是从未听过别人这样担心他。
他不由一笑:“我也并不好说话。”
沈绛一怔,似乎一下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只对她这么好说话?
若是换作旁人的话,沈绛或许会觉得对方贪图她的容貌。
可眼前的男人,却不会让她有这样的忧虑。
他一身月白素衫立于伞下,天青色伞面透下的光线,让他的周身仿佛笼上一层朦胧清霜,清冷出尘。
眉目舒朗,风神俊秀,那一双幽深的黑眸,似浩瀚天空上悬着的星辰。
不似世间人,倒像天上仙。
这位程公子不像她见过的那些寻常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贪婪与欲望,而他的眼神平静、温和,透着玉质的干净。
或许这也是沈绛,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太大的戒备的原因吧。
此刻,清明也将马车赶到一旁,说道:“公子,上车吧,外面雨太大了。”
沈绛看着他全身都湿透,束着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她立即说:“程公子,我家就住在这附近,不如你先到我家里换身干净衣裳吧,免得着凉。”
“不用了,我没什么大碍。”谢珣神色淡淡。
他将伞柄往前一递,素白手背覆在天青色伞柄上,衬得他的手指如玉雕般的骨节分明。
他说:“三姑娘未带伞,先用这柄。”
沈绛没想到他还要把自己的伞给她,于是有些着急道:“清明小哥不是说,程公子你前几日刚落水。你穿着这样湿透的衣裳,恐怕不妥。”
她说话间,秀眉轻拢,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服他。
直到沈绛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我请公子吃羊肉炉吧。”
谢珣眉峰微挑。
沈绛有些难为情,却还是说道:“上次破庙中,也是这般下着雨。我说这样的天气吃羊肉炉正好,公子不是还说,是个好主意。”
她睁着一双秋水明眸看向他,眼底水光潋滟。
谢珣也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说:“那我便叨扰三姑娘了。”
“不叨扰,不叨扰。”沈绛听他答应,心底格外开心。
卓定赶着马车走在前头,清明在后面跟着,心头嘀嘀咕咕,却不敢开口问一句。
羊肉炉?这世间他家公子什么没吃过,非要去吃什么劳什子羊肉炉。
那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想着,清明突然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