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落下, 一干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按照这明晦居士的话, 他便是在家中养病, 接到了邀请便直接过来了, 谁成想还没有先认识人,便被他们背后中伤给气到了, 才怒而做下了刚刚的那些事情。
本来这事便是他们一开始做错了, 大家本也没有想要逼着明晦居士,但是不成想这明晦居士也是挺冤枉的, 这一番作为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失礼在先, 这些人都是自诩高风亮节之辈,之前不曾细想,现在被指出来之后便越发羞愧起来,绕是男儿的面皮也忍不住红了。
“这……”不少人都有想要将这事揭过去的意思, 想要上前来打马虎眼把事情糊弄过去。
然而那明晦居士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话头一转, “诸位妄议长公主之事,在下与长公主沾亲带故, 这妄议刚刚仙去的郡主,着实让在下气愤不已,诸位身无半点官职, 便不怕官老爷问罪不成?”
“要明晦道歉不是不可,咱们可先去山下找找县令爷,先了解诸位妄议长公主之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 分明看的人便是那若敏居士。若敏居士才刚刚缓过来,听到这话,愤愤地朝着牙尖嘴利的小子望去。
当下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忙来打圆场,谁也不愿意闹到县令面前去,你一言我一句,纷纷给骆雪道不是起来,不久便岔开话题,聊起这孟兰亭前些日子被张大人提的碑了。
明晦居士也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反而可亲起来,接话接得行云流水,说话先带三分笑来,让之前被她唬住了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就怕他紧追不舍,现在这般是最好不过了。
到底是没有多大仇怨,第一次见是他们失礼了,前事揭过,加上这明晦居士谈吐不凡,言语间颇有见地,往往言之有物,这带上的三分笑意和那轻声慢语,闻之便如春风拂面,面对这样的明晦,也很少有人能够拒绝,纷纷你一言我一句地谈笑起来,热闹非凡。
然而这明晦居士这般,倒是让不少人心中都是一沉——这明晦可是个厉害角色。这些人多有从官场上退下来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到底是有几分见识的,官场上的机锋也未尝没有经历过。
可这明晦居士这般,一开始便掌握了主动权,三言两语便轻易挑动了大家的情绪,这黑白颠倒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更何况,先前那般咄咄逼人,现下便如此亲和玲珑,非但没有引得大家的厌恶,反而保全了自己的名声,也在这群人当中迅速立下了地位,着实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然而,最可怕的是,就算是知道他这手腕不凡,他们也没有办法对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厌恶之情……
他们这边聊得火热,那若敏居士却气得胡子都在抖,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不好直接说出来,接着喝酒平息自己的愤愤。刚刚那小子的一眼,分明是挑衅!
若敏居士看到她如此迅速地融入了这些客人当中,面带三分笑,礼貌又亲切的样子,便觉得堵得慌,明明他是想要让这小子难堪的,现在反倒是他里外不是人了,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之前对于这小子的那一点儿欣赏之情也都消失不见了,只想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教训一顿。
不过这若敏居士也不是什么草包,平息了自己的怒气,作为这酒宴的主人的他,两三句话便引到了今日早就准备好的主题上来了。
诗会诗会,当然得作诗了。
若敏居士提的题目便是“隐”。
他断定了那小子是一介沽名钓誉之辈,今日一看,这心术和嘴皮子非常厉害,果然是世家里头滚出来的,更加认定了他的猜测。
一来这人大抵不明白何为“隐”,他便可以借此机会教育教育后辈,劝这黄口小儿莫要学那卢藏用,求那终南捷径,二来便是考究一番这人的学问,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事还是低调为好。
他冷哼了一声,便准备看看那小子的笑话。
这诗会也有规矩,趁着那小溪缓缓流,和着曲子击鼓,鼓声随曲而停,酒杯在何人面前停下,何人便要饮酒作诗,再叫大家点评一番。
王二站在骆雪旁边,替她接这酒杯。
然而不如那若敏居士的意的是,这鼓如何击,都没有停在骆雪面前,反倒是有些人面前的酒杯都停了两三次了。
骆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了那王二一眼,心中甚是满意。
若敏居士给那击鼓的小童一个眼神,那小童忙点头,果不其然,这次,酒杯便停在了骆雪的面前。
明明的曲子还没有完,而那鼓声却重重的一敲,骆雪淡淡地瞥了那小童一眼,不过她本来就没有想要躲,便便示意王越将酒杯拿来,骆雪却没有喝下,她这身子不行,这酒闻着味道烈,喝下去怕是待不住这诗会了。
只见那明晦居士举起了那茶杯一饮而尽,叹息了一声,“在下这破落身子可沾不得酒,以茶代酒,还望诸位多多担待些。”
大家看到她那样子便知道是有不足之症,先前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便不再多言,看着骆雪喝下了这茶,便眼含笑意地等着。
毕竟他们也非常好奇,这玉山一般的人物,倒是绣花枕头,还是真实材料呢?不过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后一种,毕竟这人的谈吐着实不凡,在诗文上想必也是有些建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