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要一下你的微信吗?”那男生道,“我是,我是在附近上学的,A大的,不是什么坏人……”
夏余都听笑了。
这一听就是来搭讪的。
这些年找他搭话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也算游刃有余。
他不喜欢给陌生人联系方式,但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客气拒绝,旁边就插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行。”
夏余侧过头,看见陆昭走了过来,一身黑色大衣,围着烟色的围巾,苍白英挺的脸,身高腿长地站在那儿,充满压迫感。
这搭讪的男生气势顿时就弱了一截。
陆昭走到夏余身边,抬手擦掉了夏余嘴角黏着的一粒焦糖,才淡淡扫了对面的男生一眼。
“麻烦离我男朋友远一点。”他说。
这男生便灰溜溜地走了,很委屈的样子,像小孩子遇见了打不过的敌人。
夏余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坐在高脚椅上,比陆昭矮上一截,抬起手拽住陆昭的烟色围巾,眼睫微抬,浅棕色的眼睛明亮又狡黠,红唇轻勾,漂亮得不可思议。
“你是我男朋友吗?”他说,“撒谎。”
陆昭也不生气,平静地反问,“那我算什么?”
夏余看着陆昭的眼睛,好像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一个词在他舌尖滚了滚,最终却又没说出口。
他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拿起自己搭在旁边的外套,对陆昭说,“走吧。” 。
一直到上了车,夏余才想起问陆昭,“我们要去哪儿?”
陆昭却不回答,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夏余挑挑眉,也没再多问。
陆昭开车的时候,夏余没事情做,就打开了车上的广播,随便调了个电台,这大概是个朗读节目,里面温润的女声正在朗诵杜拉斯的《情人》。
夏余在这朗诵声里有点昏昏欲睡。
可是当车辆停在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感觉他的手被碰了一下。
他睁开一丝缝,看见陆昭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眼睛还看向前方的红灯,另一只手却握住了他,握得很轻,像是无意识。
可说无意识又好像不恰当,陆昭的手指在摩挲他圆润的指甲。
夏余把眼睛又闭上了。
一片黑暗里,他手背的那点触感反而更清晰了,他感觉到陆昭的大拇指划过他的无名指。
他今天没有戴结婚戒指。
而电台里女主播还在朗读《情人》。
“……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从小汽车上走下来,吸着英国纸烟。他注意着这个戴着男式呢帽和穿镶金条带的鞋的少女。他慢慢地往她这边走过来。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胆怯的。”
夏余跟陆昭一起看过这部电影,在昏暗的午后,可以清晰地脑补出书上这一幕初见。
可他此刻脑子里想起的,却是昨天晚上,陆昭等在他家楼下的街道上。
他们也是情人。
却好像更不光明正大。
除了他,他家里没有一个人会欢迎陆昭,连许詹听见这个名字都皱起眉头。
可他却还是上了陆昭的车,在他生日还没过去的下午。 。
陆昭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他开进了一处山里,最后停在了一栋度假的木屋前。
山里气候冷,开进来的时候,路上一直在下雪,地面上已经积累起薄薄的一层。
夏余看着这座黑色的木屋,有一片漂亮的露台,还有独特的三角尖顶,在一片白雪里,安静得像童话里的住处。
“这是哪儿?”他问陆昭。
“我妈妈留给我的私人度假屋,我偶尔会来这里,”陆昭说道,他牵起夏余的手,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带别人来过,连我爸都没来过。”
夏余跟着陆昭走进去。
灯光打开,里面是浅色的地板,跟陆昭的住宅不一样,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布置得温馨又随性,透着一股亲切的舒适感。
在小客厅里的书架上,放着一些不算规整的书,旁边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还很年少的陆昭跟他母亲。
夏余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下。
柳夫人有一双与儿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她家有少数民族的血统,这双灰蓝的眼睛代代遗传,她很高,手搭在陆昭的肩膀上,眼神比陆昭更冷,几乎看不出一点柔和,像冰雪天的一棵松柏。
“那是我高中毕业的照片,”陆昭走过来,像是解释,“我妈妈不怎么笑。”
夏余“嗯”了一声。
可是跟他几次见面的时候,柳夫人却很柔和。
他问陆昭,“你带我到这儿干嘛,度假吗?”
“嗯。”
陆昭看着他,抱住了他的腰,鼻尖贴在一起,轻声说,“想跟你一起过个新年,可以吗?”
他那双冷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夏余,“只住两天。”
这跟夏余想得不太一样。
他给画廊的人放了元旦新年假,三天后才回去上班,理论上,他是抽得出时间的。
可是跟陆昭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山,在这座陆昭母亲留下的度假屋里度过两天,却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但在他说话之前,陆昭又低头吻住了他,把他还没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的肩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书架上的书倒了一本,而他跟陆昭唇舌交缠,身体摩擦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度假屋里温度太高,他几乎喘不过气。
“别拒绝我,”陆昭吻着他,声音模糊,却不容反驳,“说好。”
夏余的手攀着陆昭的肩膀。
他应该拒绝的,陆昭就像个机敏的狼,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开,装得再衣冠楚楚,骨子里也是个混蛋。
但是在陆昭转而咬住他的喉结,暧昧地顶开他的膝盖的时候。
他还是忍不住抽气了一声。
他皱着眉,盯着陆昭,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