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我。”
甄宁又一次吃力地开口打断了他,努力抑制住声线之中的颤抖:“出去。”
阎城枫原本是无措的,在进门前他的心中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从未预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前一秒他还被茫然和震撼笼罩着,然而下一秒,甄宁说出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他的头上。
阎城枫注视着甄宁的侧脸,脸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明明连声音都已经变得颤抖,宁愿将自己泡在冰冷的水里硬熬过去,甄宁在看到自己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还只是一句冰冷且疏远的“出去”。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在赛场上重拾了默契,阎城枫以为他们的距离似乎没有刚重逢时那样遥远了。
刚刚在台上面对温暖的烛光,阎城枫许了愿,愿望是和甄宁有关的。
他有好多话想要对甄宁说,他想告诉甄宁,他可以不计较甄宁当时的离开,这一次,他想和甄宁好好打下去。
可是事实又一次清楚无比地告诉了阎城枫,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永远都只会被甄宁一次又一次推开。
那是一种难堪到极点的感觉,阎城枫的心口感到阵阵闷痛。
“好,我没想管你。”阎城枫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是我刚才光是站在基地的门口,就可以感知到你信息素的气息,如果你继续以现在的状态待下去的话,等到一会儿其他人回到了基地,你有想过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吗?”
甄宁很久都没说话,片刻后他转过了头。
看清了甄宁的脸的那一瞬间,阎城枫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一把攥住了。
那双乌黑漂亮的眸子被覆上了朦胧而茫然的雾气,他的耳根和眼皮染上了浅淡的绯色,发丝微潮,睫毛上似乎也沾着水汽,在浴室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这张脸叫人感到心惊。
平日冷淡的姿态无法被维持,但偏偏这种难耐到极致,却偏要保持清明、努力克制的样子,有着一种叫人心口一震,难以描述的吸引力。
阎城枫感觉自己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我会先用冷水将体温降下来。”
甄宁的双颊以及脖颈的皮肤也透出了惊人的红,他停顿了一下,合上眼睛,似乎是在压抑体内的不适,半晌后才重新开口道:“然后注射抑制剂,暂时将信息素浓度降下来一些。”
阎城枫:“……什么?”
“然后我会去附近的医院,”他听到甄宁继续冷静地叙述道,“……医院有可以隔离的病房,或者去附近的酒店,我绝对不会影响到基地里其他人的,你放心。”
阎城枫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甄宁的脸,片刻后感到荒唐至极地笑了出来。
“甄宁,”阎城枫笑得肩膀都有些发抖,但是眼底却连一丝一毫真正的笑意都没有,“你当我是傻子吗?”
甄宁沉默。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阎城枫盯着地上散落的抑制剂,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试过了吧,抑制剂已经失效了,你的身体因为你之前频繁的注射,已经产生了抗性。”
“所以这也是你的发情期提前到来的原因,对吗?”他问。
甄宁的眼睫颤了一下,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但是失去节奏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皮肤上的水珠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灼热的体温蒸发,信息素突破了限制,毫无保留地蔓延在了整间浴室里,清楚地告诉别人他现在是一个未被标记过的,且需要被标记的omega。
“你真觉得你说的方法会有用吗?”阎城枫深吸了一口气,“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吧,抑制剂对现在的你根本没有效果了,那你要如何将信息素压制下来,如何去到你所谓的医院或者是酒店呢?”
“你现在连这间浴室都没办法走出去。”他说。
浴缸里的冷水似乎也无法中和掉体内的炙热,甄宁感觉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在一点一点地瓦解。
理智与本能对抗,他知道阎城枫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腺体灼痛到了极点,他的身体清楚地告诉自己,他需要被标记。
可是站在面前的……是阎城枫啊。
太难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甄宁颤抖了一下,他勉强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他努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散落在浴缸旁边的抑制剂。哪怕知道没用,哪怕知道后果,他也要再试一次。
然而因为四肢发软,加上双手被冷水浸透,他连抑制剂单薄至极的外包装都撕不开。
而且下一秒,甄宁的手腕就被阎城枫狠狠地攥住了——
浴缸里水花溅起,水是冰冷的,但是两人皮肤相触碰的地方是炙热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燃起一片滚烫的火。
下一秒,他手中的抑制剂被阎城枫利落地抽了出来,直接扔到了甄宁不可能够到的地方。
甄宁一惊:“阎城枫,你——”
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甄宁,”他听到阎城枫低沉而愤怒地问道,“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在你的心里连哪怕一点的分量都没有,对吗?”
甄宁的身子猛地一僵。
阎城枫努力压抑着心口的怒意与失落,他看着甄宁的脸,胸腔还是无法遏制地感到一阵酸楚:“宁愿把抑制剂当水一样注射,用这种方式对待你自己的身体,不计后果地伤害自己,你都不愿意哪怕开口问一下别人可不可以帮你,是吗?”
“你不是不在乎你自己的身体吗?不是那天和郑医生说,抑制剂带来的后果你不在乎吗?”
他听到阎城枫问:“既然抑制剂对身体那么大的伤害、那么大的影响你都可以不在乎,你说你只想打好这一年的比赛,那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其实还有一个方法,不是吗?”
甄宁骤然睁大了双眼。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到青年alpha的脸庞近在咫尺,对方的呼吸灼热而滚烫,眼神却是哀伤而愤怒的。
他望着甄宁的脸,片刻后自嘲地笑了一下:“反正现在咱们的关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队友,唯一的共同目标就是一起在世界赛拿到荣誉,所以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我不介意。”
他安静了一瞬,近乎是自言自语地又一次开口说道:“……反正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反正我们好像不论如何都做不回朋友了,也不需要计较以后面对彼此的时候尴尬不尴尬,不是吗?”他问。
“不就是一个临时标记吗?”阎城枫干涩地说,“我可以帮你。”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声线之中的颤抖,对上甄宁的视线,问:“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