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阎城枫听到甄宁说:“抱歉。”
“下午陶萝主动帮我找了许多外设,又说她一直希望有人可以听她分享直播时候的故事。”
甄宁说:“她太热情了,我就答应了下来,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不想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
阎城枫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片刻后嘲讽地笑了一声:“真新鲜啊,你什么时候言而有信过了?”
“你承诺过她要去听她讲她的那些破故事,可你之前不还承诺过四个小时由我支配吗?”他冷冰冰地注视着甄宁的侧脸,“不用找什么有的没的借口,不想和我打就直说。”
甄宁没有再说话。
阎城枫望着甄宁的脸,片刻后终于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酸不啦唧的。
于是他心里更烦了,干脆转头就走。
“可是我很想和你打啊。”他听到甄宁说。
阎城枫的脚步骤然一滞。
片刻后他猛地转过身,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其实很想和你双排。”
甄宁轻轻地说:“哪怕如你所说的,我的经验不如雷涛多,我也依旧还是很想打上首发的位置。我对自己第一次在赛场上的发挥并不满意,所以这几天,我其实一直都想要和你一起多打几场。”
阎城枫愣怔地望着他。
“和陶萝的约定我确实不能改,因为如果我告诉她我有别的事情要做,转头就去和你打起了排位,这么做是非常伤人的。”
“但是作为补偿,我可以把明天一整天都留给你,不仅仅是四个小时,打一天都可以。”
甄宁注视着阎城枫的双眼,说:“在明天一天的时间内,你的优先级是最高的。”
“可以吗?”他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城枫移开视线,重新转过了身子。
他背对着甄宁,半晌后干巴巴地开口道:“随你的便。”
其实阎城枫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他脾气很臭,嘴巴也毒,道德底线属实不怎么高,而且还是一个拧巴得不行的那么一个人。别人和他吵架不可能吵过他,在他面前服软也只会被他认为懦弱。
但是如果这个“软”是甄宁,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甄宁从来都是阎城枫这里的那个例外。
甄宁面对着阎城枫,很坦荡地说自己想要和他一起打。
在那一刹那,阎城枫就突然什么硬气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胸口那团原本郁结至极的气在甄宁说完话的一刹那,以一个非常惊人的速度被顺了下来。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有点快。
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阎城枫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却依旧难以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悸动。
他反反复复、一字一字琢磨着两人刚才的对话,越想心情越莫名愉悦,直到他回想到了“言而无信”这四个字。
他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阎城枫和甄宁是在网吧认识的,相遇时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打了一把之后,一见如故。
后来阎城枫拉着甄宁一起去了KYM青训队试训,两人配合着一起打了几把,当场就敲定了合同。
阎城枫虽然嘴巴损,但人缘奇好,说白了,他这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导力,青训队里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们都喜欢围着他转,他来到基地还没几天,就交了许多朋友。
唯独甄宁是那个不会一直围着阎城枫的人。
少年时期的甄宁漠然而寡言,就像是冰冷漂亮的一尊活雪人,那时候他的话是比现在还要少的,他甚至到了有些孤僻的程度,和所有人都疏远且客气,当时还是青训教练的Joe曾担心他是不是有一些自闭。
虽然两个人在游戏中十分契合,但是阎城枫和甄宁刚认识的前几个月,问甄宁任何问题,收到的回答基本只有“好的”“不需要”“没兴趣”这么寥寥几个字。
阎城枫一度以为这哥们可能不太喜欢自己,后来才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是算是非常“热情”的了。
可是当初他又实在是太喜欢和甄宁一起打游戏,那种并肩战斗,打出默契配合的感觉是和任何其他人在一起时都无法企及的。
那时候阎城枫马上就要过十七岁生日,当时他们俩排位刚在国服一起打入了前三十,阎城枫便心情大好地问甄宁:“欸,我要过生日了,就在这周末,我不打算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就咱们两个人,那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当时甄宁正在看对局的录像,试图找出对线之中的瑕疵。
闻言他转过头看了阎城枫一眼,须臾淡淡地说:“好。”
阎城枫心里一动:“我这周六要回一趟家,那咱俩到时候就周日晚上六点,阿江炒菜的门口见?”
甄宁重新看向了录像,安静片刻,又回复了一个“好”字。
自己两大串热情询问只收获了两个字的回答,甚至这两个字都是同一个字,阎城枫感觉自己好像热脸贴了个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