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斗嘴喷人这一方面,这么多年阎城枫从来都没输给过谁。
但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甄宁问住了。
因为在任何其他方面,阎城枫可以选择嘴硬也可以选择自欺欺人,但是唯独在游戏上的感受,向来都是最纯粹也是最直接的。
在这一点上,阎城枫从来都骗不了自己。
爽吗?当然爽。
最后那一局确实打得很爽,而且不是一般的爽,龙坑里的那一波极致配合,是让他连骨头都快跟着酥了的痛快舒畅。
没有任何一个辅助玩家能够拒绝那样的配合,也没有任何一个玩阳花的人不会因为那波闪现捡种子而感到心跳加速。
可悲的是,和自己一起打出这样极致配合的人却是甄宁。
而且也只有阎城枫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以来,从来也都只有甄宁。
“你们……还不走吗?”陶萝在休息室的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
看到屋内对峙的两人,感受到了气氛之中的压抑,陶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挠了挠头,讪讪道:“那个,李峰叫我喊你们上车,有什么事儿要不回去再聊?现在就差你们两个了。”
甄宁上车时,发现阎城枫直接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最后一排,中间坐着已经呼呼大睡的陶萝、正在聊天的徐明河和许豪,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
甄宁在前排随便选了个座位,对着窗外的风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最终也抵抗不住疲倦,合上了眼睛。
大巴车内颠簸且昏暗,一路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蒙眬地睁开眼后,甄宁才发现大巴不知道何时已经抵达了基地,车厢内安静而漆黑。
甄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嗜睡且极其容易感到困倦,这些在体能和精力上面的变化,他在这些年里早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当甄宁缓慢站起身,准备穿过狭小的走道下车时,却突然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被后方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钳制住了——
甄宁瞳孔一缩:“……!”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重重地一拉,随即他便撞进一个结实温暖、带着白茶气息的胸膛之中。
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是很爽啊。”
是阎城枫。
其实在上车前甄宁就知道,阎城枫是不会让这件事如此轻易地翻篇的。
但甄宁以为他至少会将这笔账留到回基地之后再清算,却没想到,阎城枫竟然一直都没有下车。
不仅没有下车,在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他还坐在了甄宁身后的位置上,就这么一直在黑暗中蛰伏,等待着甄宁醒来。
呼吸在瞬间乱了节奏,甄宁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什么?”
“上车之前你不是问我,今晚打得爽不爽吗?”
青年alpha的呼吸灼热地扑打在甄宁的耳际:“这一路上我想明白了,所以特地等你醒了之后来亲口告诉你。”
“爽。”阎城枫重复了一遍,“是很爽。”
甄宁的身子一僵。
尽管是在尚寒冷的春日,但是大巴车内的空间狭小,加上两人此时贴得很近,呼吸起伏间,空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
阎城枫又用力拽了一下甄宁的胳膊,强制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
他们终于面对面地注视着彼此,在黑暗之中,借着窗外昏暗的路灯灯光,甄宁看到阎城枫笑了一下。
“但是爽归爽,”阎城枫问,“甄宁,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你的第一局比赛,在外人的眼里,你完美救场,帮助队伍拿下赛点,算得上是堪称完美的职业生涯开端。”
阎城枫说:“可是甄宁,你知道当年你走了以后,我的第一场比赛是怎么打的吗?”
“我的第一场可不像你今天那么风光。”他说,“是在次级联赛的赛场,那时候雷涛还没来,你走了之后,顶替你的是青训队里一个我从来都没说过话、天天乱谈恋爱无心训练的alpha。”
“因为是我的第一场比赛,也因为我们俩从来都没有配合过,而对面是一起打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搭档,所以我们俩上场之后对线还没有五分钟,就被对面的AD在线上双杀了。”
阎城枫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你敢想吗?对面的打野甚至都没来帮忙,我们就被线杀了,还是在次级联赛里。”
甄宁的眼睫颤了一下。
“我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比他们打得差。”
阎城枫呼出一口气:“明明我曾经也有一个懂我的AD,我们一起使用过无数套烂熟于心的体系,有着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出来,都能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的默契——”
“但是甄宁,”他问,“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啊?”
甄宁的身子微微一僵。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哪怕今天和你打的这一局再爽,”他冷冰冰地俯视着甄宁的脸,“和你一起相处时的每一秒,也只会让我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好笑又可悲。”
阎城枫是愤怒的。
年轻气盛的alpha,在生气的时候永远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提起两人的曾经,他脸上的怒意和伤心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他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突破抑制贴的物理阻隔,一点一点地在车厢的空气中蔓延开来。
这三年里,阎城枫无疑分化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alpha,他的信息素也如他本人的脾气一样强势而浓烈,强烈到让甄宁在刹那间近乎无法呼吸,甚至连后颈的腺体都开始感到隐隐灼痛。
“……既然如此,”甄宁合上眼睛,微微地偏过了头,深吸了一口气,说,“以后我会离你远点,尽量不让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