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过后,萧砚宁便叫人彻底关了公主府门,除了每五日回去萧家一趟给父母请安,其余时候几乎足不出户,在府中为公主守丧。
每日念书练武,日子过得也很悠闲。
到了七夕前一日,府上彻底打扫收拾,下头人来问要否将书房的书都收拾了拿出去晒,萧砚宁才恍惚想起来,这么快就已要入秋了。
交代事情时,管事进来禀报,说东宫又送了东西来。
这才不过十余日,东宫的人已来了三回,只走侧门进,尽给萧砚宁送吃的喝的,谢徽禛像是怕他当真在府里吃不好,不但命人将新鲜食材送来,东宫的厨子也送了两个给他。
“这是殿下说给驸马爷您的信。”管事双手将信捧上。
萧砚宁接过,回去了书房里。
拆开信封,里头只有寥寥几句话,明日七夕,约他在城西的明月桥头见。
萧砚宁想着这才几日,谢徽禛就按捺不住了,略略无奈,叫了管事请东宫来的人过来。
东宫内侍进门客客气气与萧砚宁行礼,萧砚宁问道:“殿下明日能出宫?”
内侍道:“明日七夕,陛下与君后殿下去了别宫里头,殿下应是能出来的。”
萧砚宁:“你出来时,他还与你交代了什么?”
那内侍笑答道:“殿下料想驸马爷您收到信会有疑惑,让奴婢与您说,明日明月桥那边有七夕灯会,殿下约您一块去看,您若是怕被熟人撞见,可以叫人帮您稍改一改容貌,殿下也会如此,便不会有人认出您与殿下。”
“殿下还说了,明日不见不散,他会一直等您去。”
萧砚宁垂眼看向手中信纸,沉默了一下道:“你回去与殿下说吧,我会去的。”
那内侍兴高采烈应下:“奴婢遵命。”
翌日傍晚,灯火初上之时,萧砚宁换了身新衣,让德善兄弟给自己改了改相貌,低调出门。
城西的明月桥是京中最长的一道拱桥,横跨在这内城里最大的一片城中河上,被百姓称作人间鹊桥,每岁七夕,沿河两岸都会举办各样的庆祝活动,尤以灯会出名。
萧砚宁的马车停在桥头下,这里已聚集了无数年轻男女,正在放河灯祈福、求姻缘。
萧砚宁下车,置身于长街灯火中,有些不知所措。
谢徽禛约自己在这里见,可他人呢?
前边不远处响起一阵喧哗声响,萧砚宁下意识望过去,听到身边人议论,说有不知哪家府上出来的郎君,阔气的买了一百零八盏河灯,整片河面都是他放的灯,叫人惊叹不已。
萧砚宁心头一动,走了过去。
果然是谢徽禛,即便样貌变了,他也一眼认出来。
这位性子乖张的储君殿下半蹲在河边,手里捏着炷香,正一盏一盏将河灯点燃,再放下水,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熠耀生辉。
萧砚宁犹豫走上前,轻喊了他一声:“少爷。”
谢徽禛抬了眼,目光比周遭灯火更明亮:“你来了,放河灯吗?”
萧砚宁:“……少爷又在浪费钱了。”
谢徽禛晃了晃手里捏的香:“这怎么叫浪费钱,河灯放得越多,许愿祈福的心越诚,心诚则灵。”
言罢谢徽禛伸手一攥,拉了萧砚宁在自己身旁蹲下,递了盏河灯给他:“你也放一盏。”
萧砚宁打量着手中小巧玲珑的河灯,不解问道:“少爷有什么愿望?”
“求姻缘,”谢徽禛坦然答,“今日来这放灯的,十之八九都是求姻缘的。”
萧砚宁:“……求姻缘?”
谢徽禛笑着点头:“怕到手的姻缘飞了。”
萧砚宁:“少爷想多了吧。”
他不再说,接过谢徽禛的香,将手中灯点燃,小心翼翼将之放入水中,看着那河灯晃晃悠悠随波逐流,汇入星河中。
谢徽禛十分高兴:“这边求姻缘还有个说法,若是情投意合之人一起放灯,定能成其好事。”
萧砚宁“唔”了声,即便不信这些,但也不想扫兴:“那就,借少爷吉言。”
谢徽禛放声笑。
放完了灯,他们也没走,就在这河边看灯火。
月上黑天,映着桥下点点星火,萧砚宁盯着看了一阵,问谢徽禛:“这桥为何叫人间鹊桥?”
谢徽禛一扬眉:“砚宁不知?”
萧砚宁:“以前没听人说过。”
谢徽禛与他解释:“以前河两岸不相通,将整座京城分成了南北两边,过河只能乘船,十分不便,后头先帝时期修了这座明月桥,来来去去的就容易多了,自那之后河两岸互相嫁娶的人也比从前多了许多,喜事不断,这桥才有了人间鹊桥的美称。”
萧砚宁了然:“原来如此。”
谢徽禛:“从前我每次偷偷去看你,也要走这桥上过,这是去你家最近的一条道。”
萧砚宁闻言轻声笑了:“哦。”
他想起他俩小时候,谢徽禛带着他瞒着家里人溜回城中玩,也是在这明月桥上,他们一个在桥头,一个在桥尾,隔着整条河大喊对方的名字,在桥上来来回回地朝对方跑,分明是傻透了的事情,那时候玩起来却总是乐此不疲。
谢徽禛:“想什么?”
萧砚宁笑道:“想到少爷小时候是个傻子,带着我来这边乱跑,大喊大叫的扰民。”
谢徽禛嗤了声:“我那是逗小傻子玩儿,要不你整天被拘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走两步就喘,身子骨能好起来才怪。”
说罢他起身拉起萧砚宁:“走了,去别处看看。”
沿河岸一整条街上都有灯火点缀,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潮,他们并肩走入其中,不时驻足在那些沿街叫卖的摊贩前,挑一两样有意思的小玩意,再又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