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名正言顺(2 / 2)

金风玉露 白芥子 10044 字 10个月前

谢徽禛笑笑道:“我等都修饰了容貌,他也认得出来?”

萧砚宁:“若有心,怎会认不出来?”

谢徽禛无所谓道:“认出便认出来了吧。”

萧砚宁拧眉,便没有再说下去。

后头他们又在市场中逛了一圈,日暮时分,回去了客栈。

寻州那边刚送了信过来,谢徽禛拆开快速看完,面色微沉,嗤笑了一声,将信纸按下。

萧砚宁略一迟疑,拾起那信纸,也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信是钦差胡田学写来的,禀报与谢徽禛,陈文炳被审讯数日后,终于开口招了,承认了派刺客去别宫行刺皇太子的人是他,当年伙同京中大世家私开铁矿卖与西戎人的也是他。

据陈文炳所言,二十多年前,时任的灞州黑水县县官无意中发现了治下的那座铁矿,将事情禀报给了灞州的知府,知府私下派人去勘测了那铁矿的储量,所得结果过于惊人,当时他家里恰巧有与西戎人经商的路子,便起了贪念,又自知自己一人吞不下那一座铁矿,所以联系了京中以赵氏为首的大世家,让一半利给他们,换得他们帮忙在朝廷瞒天过海,铁矿石就此开始源源不断地卖去西戎。

陈文炳的父亲陈潜当时任职在下平县,与黑水县离得近,察觉到了这一事情,也掺和了一脚进来,帮灞州知府做事,分一些蝇头小利。后头事情走漏了风声,被当朝太子发觉,派人来查,却被那些大世家反咬一口,太子落得被冤谋反身死的下场,自那以后他们愈发胆大,那些年大梁与西戎战事不断,西戎人手中兵器却有近八成,是由他们卖去的铁矿石铸成,他们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陈潜为人狡诈,虽为官碌碌无为,但善于经营,还养了个好儿子,陈文炳得当时为布政使的王廷提拔,年纪轻轻就有大好前途,那灞州知府病死了后,这一生意逐渐被陈氏父子接手,他们却也留了心眼,推在前头与京中那些大世家周旋的,依旧是那灞州知府家中子嗣,他们则躲在后面大捡便宜。

但好运终有到头的一日,逆王和大世家造反落马,当今陛下登极,派人来查当年之事,陈氏父子将挡在他们前头的人推出去挡灾,又哄着胆小没主见的王廷放洪水淹了铁矿,销毁证据,这才顺顺利利又多逍遥了这些年。

巡察御史来了江南,王廷便有所察觉,很快发现了谢徽禛身份,知晓谢徽禛已去过灞州后,便去巧言恐吓王廷,王廷确实以为谢徽禛是来查他当年投靠逆王、放水淹村之事,那日在寿宴上亲眼看到谢徽禛,之后陈文炳去他书房一番恫吓,王廷方寸大乱,以为谢徽禛是去拿他的,为保家人性命急急忙忙就上吊自尽了。

陈文炳本意是让谢徽禛以为当年之事全系王廷所为,但没想到那日他从王廷书房出来会碰巧被王廷夫人撞见,后头谢徽禛又派人盯上了王廷夫人,他病急乱投医这才派了人去行刺谢徽禛。那刺客陈复确实是陈潜的亲生子,假死在外以便隐匿他们那些年赚得的金银,陈文炳与陈复还有那不正经的关系,陈复当日被拿下后为保陈文炳,才选择了当场自尽。

萧砚宁看完信,心情复杂难言,迟疑道:“陈文炳说逆王和世家当年造反,需要运一批铁矿石去京中,他们这边托了崇原镖局走镖,并未告知崇原镖局运的是何物,至于后头为何会被英国公府知道,应是那些镖师在路上偷偷看到了东西,起了心思,告知了英国公府,若按他这说法,崇原镖局便与这事干系不大……”

“砚宁觉得呢?”谢徽禛目光落向他。

萧砚宁说不出来,陈文炳的供词似乎无可挑剔,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部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纰漏,可他心里总不得踏实。

……事情真相当真就只是这样吗?

谢徽禛道:“胡田学说已派人来请崇原镖局的总舵主回去问话,不如我们先去会一会那位总舵主吧。”

萧砚宁不解其意:“殿下的意思是?”

谢徽禛笑了笑:“去找他打一架。”

萧砚宁更不知能说什么好,谢徽禛一伸手,将他拉至更前,低头便往他身上靠:“砚宁,我好不高兴啊。”

萧砚宁原本想推拒的手一顿,垂了下去:“为何不高兴?”

“一想到我爹就是栽在了这种奸险小人手中,便觉得顺不了这口气,恨不能将人大卸八块。”谢徽禛低声说道。

萧砚宁再抬了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少爷这副模样,被人瞧见又要笑话少爷了。”

谢徽禛不肯,双手箍住了他的腰,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砚宁、砚宁、砚宁……”

萧砚宁实在受不住这位大少爷的撒娇劲:“你先放开我。”

“我不。”谢徽禛得寸进尺,贴在他颈边蹭,声音里还带上了笑。

萧砚宁想着自己就不该心软,这人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推了谢徽禛一把,萧砚宁稍稍往后退开距离,对上谢徽禛的嬉皮笑脸,抬手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拍上他的脸,力道很轻,语气却不耐:“少爷正经些吧。”

谢徽禛终于老实了,看着他认真说:“砚宁,我真的心里不高兴。”

“我知道,”萧砚宁缓和了声音,“别不高兴了,一会儿我陪少爷喝酒。”

谢徽禛:“只喝酒?”

萧砚宁吊起眉梢,谢徽禛赶忙改了口:“那就只喝酒吧。”

下头人来禀报膳食已经送了过来,摆在外间。

萧砚宁转身先走,谢徽禛一笑,提步跟上去。

半夜,萧砚宁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谢徽禛叫醒。

“去外头一趟。”谢徽禛提醒他。

萧砚宁略意外:“这个时辰少爷要去哪?”

谢徽禛:“做贼。”

萧砚宁还当他是在说笑,哪知谢徽禛当真起身更了衣,催促着他动作快些,随行的一众手下俱已候在院外。

他们一行人披着夜色离开客栈,去的地方,是崇原镖局在这平州府里的分舵。

这处地盘不比寻州的镖局分舵小,但地处远离闹市区的地方,要更僻静些。

已经过了子夜,镖局里仍有灯火,谢徽禛带人停马在对街巷子中,点出三名手下,命他们设法潜进镖局去,其余人就在外头接应。

萧砚宁闻言皱眉:“少爷究竟要做什么?”

谢徽禛笑道:“说了是做贼,让他们进去偷东西。”

那三名手下领了命,悄无声息出了巷子。

谢徽禛拍了拍萧砚宁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刻钟后,对面原本沉静无声的镖局里传出一声惊叫,接着便有打斗声不断,很快镖局大门被从里头破开,先前进去的那三名侍卫正被十数人围攻,试图突围冲出来。

谢徽禛一声令下,其余人一齐冲了出去接应。

甚至谢徽禛自己,也提了剑上前。

萧砚宁慌忙喊了一声“少爷”,迅速跟了上去。

镖局的总舵主也在,就站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谢徽禛的目标正是他,持剑一路挑开数人,转瞬已到了对方跟前,剑尖猛送向了他要害处。

对方反应极快地旋身避开,抽出挂于腰侧的剑,开始回击。

萧砚宁跟上来,也要出手,却听谢徽禛喝道:“退后!仔细看着!”

谢徽禛与那总舵主斗在一块,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伯仲。

萧砚宁插不进去,只能听话后退,帮谢徽禛挡住对方想要上前偷袭的帮手。

谢徽禛要他看,他不知要看什么,但片刻不敢移开眼。

与谢徽禛交手之人是个典型的练家子,像是特地学过剑的,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并不莽撞,对上谢徽禛完全不落下风,因身材过于魁梧力气大,甚至还隐隐压了谢徽禛一头。

谢徽禛倒也不慌不乱,怪招频出,攻击着对方,他也并非要将人置于死地,手下留着分寸,反倒是挑衅意味十足。

萧砚宁看了许久,满腔的担心慢慢沉下,注意力从谢徽禛身上转至另一方,神情渐变得凝重起来。

谢徽禛最后一剑横扫出去,在对方挥着剑且退且挡避开后,忽地收住了攻势,没有任何留恋地后退,一个眼神递给萧砚宁,转身朝外头冲去。

萧砚宁迅速反应,喝令一众手下撤退,跟上了谢徽禛。

周围原本与人缠斗不休的侍卫快速聚集到他俩身旁,挑开不断涌上来想拦路之人,护着他们冲出了镖局大门。

在街上又是一番激烈打斗,最后他们一行人翻身上马,甩开了身后那些镖师,纵马扬长而去。

还有人想要去追,被那总舵主喝住。

谢徽禛他们的身影已消失在街尾,那总舵主以剑尖撑地,目视着前方,阴霾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