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二月,新年将至,宁知远忙碌了几个月,终于能喘口气歇会儿了。
新基金的募资进展顺利,第一支美元基金就超额募集了三个亿,超出预期,眼下只剩后续的注册流程。
致远成立不到一年,虽然还没有上市退出的案例,好几个项目的账面回报却都不错,证明宁知远的眼光的确很可以。
这天下午他外出了一趟,刚回办公室收到岑致森发来的消息,问他下班了没有,现在能不能走。
“十分钟。”
宁知远把文件归整,收拾了一下办公桌,确定自己没有落了什么东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到点下班。
岑致森已经在楼下停车场等他。
上车却不是回他们自己家,目的地是岑家别墅。
他们爸今天过寿。
岑胜礼是个不太喜欢讲排场的人,以往每年生日也就家里人一块吃个饭,去年还因为那些糟心事生日都没过成,今年他们那几个叔叔姑姑主动提出要热闹庆祝一下,会一起过来吃饭。
“他们拖家带口都会去?”宁知远一听就皱了眉,“爸过生日,他们几时这么积极过?”
岑致森:“他们说要来,爸总不能拦着不让。”
宁知远懒得说了,确实拦不住,但想也知道那些人目的不纯。
不过跟他没关系,他看看热闹得了。
四十分钟后,车开进家中车库,岑致森熄火停车,侧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的人。
宁知远抬头:“还不下车?”
“戒指。”岑致森提醒他。
一模一样的尾戒在他们手指上,要是被里头那些人看到,大概也不需要他们主动交代了。
宁知远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啧”了声,摘下了。
他示意岑致森伸手,帮他也取下:“晚上回去我帮你戴。”
岑致森笑了声:“嗯。”
他们回来得不晚,但除了比他们稍迟些的岑哲,其他人都早就到了,确实很积极。
岑哲进门时,那位二叔张嘴便说:“你怎么不跟你哥一起来?让我们这么多长辈等你一个,你这孩子像话吗?你哥也是奇怪,明明你俩都在岑安上班,带上别人过来都不带你一起,都不知道谁跟谁才是亲兄弟。”
几句话挑拨三个,宁知远只做没听到,难怪岑致森说当这位是唱戏的,果然戏瘾重得很。
再一想到小时候自己和岑致森离心,就因为这些低级的挑拨离间,不记仇是不可能的。
他自认为聪明,但再聪明他那时也只是个不大的孩子,难敌成年人的恶意。如今再听到这些,他连打招呼的心思都省了。
岑致森则根本懒得搭理对方,也没将其他人的附和当回事。
倒是岑哲默了一下,说:“我这个月临时调去园区那边上班了,负责那边的一个项目,不在总部,有些远,才回来晚了些。”
宁知远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岑哲在这些人面前竟然并不气弱,不亢不卑,很坦然地为自己解释。
面前几人想摆长辈的谱,见他们没一个吃这套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还想说什么时,岑胜礼从楼下下来了,话题到此结束。
之后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二十几个人,老老小小,一张长桌才坐得下。
饭桌上那几个叔叔姑姑们跟岑胜礼忆往昔,追忆他们小时候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日子,感慨万千。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心,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宁知远坐在岑致森身侧淡定吃东西,听着这些人说群口相声,思绪却有些跑远了。
像岑家这种家境,兄弟姐妹表面和睦,私下各有各的盘算,算不上稀奇,他们爸不是傻子,不会真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睁只眼闭只眼懒得计较而已。
之前在港城时,那位况先生说跟家中兄弟话不投机半句多,甚至岑致森那位淮城的老同学家里,兄弟死的死、进去的进去,好像也不是十分新鲜。
那么他和岑致森呢?
宁知远想着,在知道自己原本不姓岑之前,他确实有想跟岑致森一争高低的念头,如果他的身世永远没有揭穿,最后他们会不会也真正反目成仇?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人,岑致森察觉到了,回头对上他目光,眼神询问他。
不会。
宁知远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给出的答案,他永远不会跟岑致森成为仇人。
但或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幸好不是。
岑致森目露疑惑。
宁知远笑着摇头,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那几位坐定不动,都不打算走,继续跟岑胜礼聊天。
宁知远没了听的兴致,独自出去了外头的小花园中,靠着凉亭的柱子看园子里的灯和花,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后有人经过,叫了他一句:“喂岑知远!”
宁知远偏头看去,是那位二叔的儿子、他们堂弟,瞥了一眼他收回了视线,懒得搭理。
对方却走上前,阴阳怪气道:“我都忘了,你现在不姓岑了,既然都不姓岑了怎么还厚着脸皮来这?好意思吗你?”
宁知远又分了点目光过去,这位就比他小两岁,也二十六七的人,每天除了吃喝嫖赌没别的本事,活着就是浪费资源,这种人宁知远连跟他说话都觉得费劲。
“哦。”
对方冷笑:“你继续装,屁颠屁颠回来伺候大伯,不就是惦记大伯的财产?”
宁知远平静反问他:“你们一家人难道不是?”
“说什么呢你?这里都是姓岑的,只有你一个外人,真没看出来啊,你以前不是最不服森哥的?现在连他的马屁也要拍,还真是能屈能伸得很。”
宁知远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前方走近过来的岑致森,扬了扬下巴:“你家兄弟,你自己教训。”
旁边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回头看清楚来的是谁,眼珠子乱转,模样颇为心虚滑稽。
岑致森却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只有一个字:“滚。”
宁知远顿时乐了。
等人灰溜溜地走了,岑致森上前,问倚着身后柱子姿态比刚才更懒散的人,“你在看戏?”
“是啊,看戏,”宁知远痛快承认,“你说的,让我把他们当唱戏的,碰上了就给我唱一出。”
“好看吗?”
“一般般吧,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