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内还残留着一丝硝烟的味道,黄得功自东昌府冠县往大名府城而来,路程相比李际遇所部近了许多,自然也不必像李际遇一般强行军,来到城下后便能立刻开始进攻,第一时间拿下了敞开的东门。
清军只在东门之中依托瓮城稍稍抵抗了一阵,便放弃东门退入城内,南门的守军见东门失守,便也按照预定计划退入城内,李际遇所部兵不血刃占领南门。
“东虏的主力收缩在北门端智门瓮城和周围长子巷、楼坊巷等街区之中…….”两名战士扯着一张大名府城的简图,一名参谋正一边讲述着,一边在地图上画着圈:“据城内百姓和投降的清军绿营兵说,东虏围绕端智门建设了几道街垒防线,兵马火炮藏在房屋之中,东虏不准百姓靠近,具体的布防我们还在尽力侦查,但目前可以确定,东虏是将北门瓮城当作主阵地了。”
城墙上蹲着几名清军绿营的将官和衙门里的衙役、官员,都是听说大熙军兵至之后,立马自己跑来投诚的,全都是大名府本地人,连那知府和佐贰官,也都是大名府本地的官绅出钱买的捐官,对大名府城内的一草一木极为熟悉。
清军布置防线、挖设陷阱,不可能不对街巷房屋进行改造,有了这些地头蛇的协助,大熙军也能尽快确定清军的防御布置。
城门楼子的屋顶上,也趴着几个手持望远镜的参谋,将北门附近清军的防线尽收眼底,绘制着作战地图。
“硕托和锡翰,这是选了一个好坟地!”黄得功淡淡一笑,按着剑评价道:“他们两个是抱着必死之心,但底下的兵卒将官恐怕没多少愿意和他们一起送死的,所以他们他们才缩在这么个小圈子里,人挤人、人堆人,想逃也没法逃,后边还有刀子抵着,只能和咱们拼死一战了。”
李际遇对黄得功的看法没什么兴趣,确认了锡翰和硕托的位置,听到黄得功出声,当即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说道:“靖安侯,此战便由我部主攻便是,泰安伯和兄弟们一路辛苦,就请在旁观战即可。”
黄得功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少室伯,若说辛苦,咱们哪里有你们辛苦?此战还是我部主攻吧,我给武靖侯立过军令状的,一定要拿锡翰和硕托的人头回去。”
“我也立下了军令状!”李际遇伸出右掌,掌上一道血痕清晰可见:“但我是给开封蒙难的那数十万百姓军民立的军令状,我部四千弟兄,都立下了这军令状,硕托和锡翰是炸掘黄河大堤水淹开封的罪魁之一,我要拿他们的人头,去给那几十万的百姓军民一个交代!”
黄得功默然一阵,脸上严肃了不少:“少室伯,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战场之事不是儿戏,更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你部一路强行军而来,还没来得及休整就投入战斗,万一出了状况,之后又平添不少麻烦。”
“你也清楚,直隶的清军和满人都在往京师汇集,这几日恐怕就要东撤出关了,若是咱们在这大名府城因为某些意外而耽搁一两天,拖了全军的后腿,就算上面不怪罪,咱们这些主将也不好交代。”
李际遇正要继续争辩,一名黄得功的亲兵登上城墙,行礼道:“报告!东虏派了几个人来谈判,为首的说是个王爷。”
“王爷?大名府哪来的王爷?”黄得功有些疑惑,瞥到李际遇瞬间如扑食恶虎一般全身绷紧起来、脸上怒气止不住的往外冒,顿时又反应了过来:“哦!绿营的王爷……蒋发!”
不一会儿,留着金钱鼠尾辫、穿着一身朝服的蒋发便被押上了城墙,他似乎没有料到李际遇也在东门城墙上,满脸都是恐惧,低着头看也不敢看眼中喷着怒火的李际遇,颤颤巍巍的向黄得功行了一礼。
“硕托贝勒,有口信传给靖国公……”蒋发的声音都在发着抖,用残明封赐的公爵称呼黄得功,似乎是在暗示黄得功与大熙不是一路之人。
勇卫营、忠贯营等残明诸部整编之后,部众大多被打散重编,黄得功等军将吸收进大熙军中,便重新封赐爵位,大熙如今最高档的爵位乃是一等侯爵,日后基本都是封王的前程,二等侯爵一个国公之位是少不了的,黄得功这个三等侯爵,努努力日后也能搭上国公的位子,自然不会受蒋发挑拨,嘴角的冷笑已经挂了上来。
“硕托贝勒说,贵我两部往日也无嫌隙,豪格悬梁于京,礼亲王也算是为扬州百姓报了血仇…….”蒋发硬着头皮继续说着,依旧是头也不敢抬:“若靖国公愿意按兵不动,数日之后贝勒愿意亲自向靖国公投降,为靖国公献上一份天大的功劳。”
“蒋狗崽子!”还未等黄得功回应,李际遇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打断了蒋发的话:“狗崽子,开封一战,申二战死了,芒六战死了,连你亲弟弟蒋魁都战死了!还有老佑、邱罗汉他们,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和咱们一个村出来的兄弟!好几个和咱们一起从少林寺里逃出来的,还有一起联保的、一起攻打少林寺、一起投军的,所有人,就你他娘的投了东虏!当了汉奸!”
蒋发垂着头,身子抖得更为厉害,却一句话都不敢说,黄得功冷笑一声,接话道:“忠义王的名号,我当年远在江南,也有所耳闻,你这等叛国的汉奸,谁人不恨?今日正好落在咱们手里,就等着公审受死吧!”
“还公审个屁!”李际遇忽然大吼一声、拔刀便砍,黄得功慌忙去拦,李际遇已是手起刀落,将那蒋发人头斩落,城墙上一众人等顿时都惊得呆了。
李际遇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赤红着双目转身向黄得功说道:“靖安侯,俺违纪杀人,该受处分,但今日俺是背着几十万条人命来这大名府城的,只要拿下硕托和锡翰,便是杀俺的头都情愿!”
“此战我部定要主攻,你若不准,我们就自己进攻,反正也要上军法庭了,一切责任,俺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