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蓝旗各部的甲喇章京、梅勒章京都被召集到了一起,那名固山额真狠狠盯着扬州内城方向,伸手一指:“我已经派人去求问肃王爷了,肃王爷说了,此战到如今拼的就是一口气,不破扬州绝不收兵,即便入夜,也要挑灯夜战!”
那些正蓝旗的将领面面相觑、一阵轰然,一名甲喇章京急切的问道:“大人,各部轮番攻战,早已疲惫不堪,越往内城突进,明狗抵抗也愈发激烈,此时各部都急需休整,肃王爷却下了这般军令…….只要将正蓝旗彻底耗光在这扬州城内吗?”
“肃王爷不仁,咱们何必再为他卖命?”有一名梅勒章京怒骂起来,狠狠将头盔摔在地上:“不如带着弟兄们哗变,北去京师跟皇上告状,或者干脆投奔睿王爷得了!”
“胡说八道!”那固山额真斥责了一声,抬头扫了一眼远处城墙上的汉军旗,冷哼一声道:“咱们攻城激战将近一日、兵疲将乏,就算哗变,还有多少战力?汉军旗在城墙上布列阵势是为了什么?咱们若是哗变,他们就敢对咱们下死手!到时候汉军旗和明军两面夹击,我等哪有活路?”
那名梅勒章京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那固山额真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扬州内城的方向:“为今之计,只有迅速攻破扬州内城,彻底结束此战,汉军旗没有了督战的理由,我们也能趁机喘口气,到时候是北上去投睿王爷,还是从汉军旗和洪承畴手里把肃王爷解救出来,咱们才有时间从容计划!”
一名甲喇章京皱了皱眉,说道:“扬州守军对扬州地形熟悉,遇到我们攻击便往街道房屋里一钻,我们若是追击,很容易撞进他们的包围埋伏之中,可若是不清剿他们,他们就会出现在我们的屁股后头乱发铳箭,如同苍蝇一般烦人!”
“所以要把他们到街道上来,堂堂正正的搏杀,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那固山额真双目一冷,吩咐道:“各部多收集火油、柴薪,我们大举纵火,用大火把这些隐藏的老鼠都烧出来!”
一名梅勒章京赶忙拦道:“大人!大火一烧,扬州付之一炬,就算拿下扬州,弟兄们还能收缴多少战利?弟兄们恐怕会……”
“攻下扬州才有战利!攻不下来,咱们没准连脑袋都没有了!”那固山额真怒气冲冲的打断了那名梅勒章京的话,怒喝道:“此时是考虑什么战利劫掠的时候吗,不拼死一战、彻底了结了这场战事,尔等还准备在这扬州炼狱之中呆上多久?”
所有人都悻悻的不说话,一名梅勒章京站起身来,朝那固山额真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末将就去准备火油柴薪便是,之后攻打内城,请让末将做先锋!”
扬州北门城墙上,吴三桂正坐在一个马扎上,“观赏”着正蓝旗的推进情况,见正蓝旗的推进陷入了困境之中,嘴角的微笑怎么也没法压住。
正得意间,却见正蓝旗分出不少兵马冲进街道两旁的房屋中,随即又抱着一捆捆柴薪、木料和酒水、油料钻了出来,统统堆积在街道上,吴三桂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喃喃念道:“有意思,正蓝旗终于是要拼命了啊!”
一名亲兵飞奔而来,朝吴三桂行了一礼:“王爷,正蓝旗派了个人来,请咱们调拨一批火油火药给他们。”
“给,正蓝旗要多少给多少!派人去帮他们运送火油!”吴三桂哈哈大笑起来:“正蓝旗要拼命了,咱们怎么能不帮上一把?”
那名亲兵领命而去,过了一阵,城外的汉军旗和新编绿营将一车车的火油火药运入城内,分拨送去给正蓝旗。
日暮低垂,只剩一抹晚霞还残留在天际,月亮高悬于空中,黑夜笼罩于大地,就在此时,却见扬州城内四面八方亮起一处处火头,沿着一条条街道吞噬着一栋栋建筑,一瞬间便燃起了冲天的大火,向着扬州内城的方向侵袭而去。
古代的城池没有太多城市规划的概念,扬州一城塞进了几十万百姓,原本的建筑房屋自然无法供百姓使用居住,城内的建筑凌乱而庞杂,给了明军天然的巷战防御设施和复杂的有利地形,但在清军刻意的纵火之下,这些蛛网一般密布的木制建筑却成了上好的引火材料,火势一起便再也控制不住,大火越少越旺,几息之间便火光冲天,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两侧房屋中的明军自然不愿被大火烧死,纷纷逃了出来,不少躲藏在房屋中的老弱妇孺也被迫涌了出来,向着内城方向潮水一般的逃去,正蓝旗便趁势发起了进攻,沿着宽阔的街道一路冲杀,明军和义勇堂堂对战完全不是正蓝旗的对手,被杀得节节败退。
那些老弱妇孺更无法抵抗正蓝旗的屠刀,正蓝旗刻意没有将他们杀光,赶羊一般将他们驱赶向内城方向,希望借助这些老弱妇孺冲垮明军的防线。
正蓝旗的推进也受到了大火的影响,偶尔有房屋被大火烧塌堵住道路,正蓝旗的兵马不得不退回起点,等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汉军旗为他们提供新的道路,他们平日严苛的训练和强军的底子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让他们在一片混乱中还维持着军纪和组织。
而对扬州更为熟悉的明军却陷入了混乱之中,大火将明军各部联络策应的隐蔽通道统统烧断,那些扬州本地的义勇不少担心家眷的安危,纷纷开了小差逃跑去营救家人,还在坚持的明军各部只能各自为战,面对有组织的正蓝旗兵马,自然无法抵挡,原本布置严整、给清军制造了不少麻烦的明军防御阵势一眨眼间便有了崩解之势。
“正蓝旗,还真有攻破扬州的可能啊!”吴三桂扶着城垛,看着满城大火,感慨道:“可惜,这么一座江北繁华之地,从此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