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巡游在长江之中的战船在江雾中时隐时现,裹得严严实实、坐在矮凳上钓鱼的刘国能偶尔抬起头来看上一眼,接着继续盯着江中的浮标,握着鱼竿的手轻轻抖动着。
“东平伯当真是好兴致,大明天下都打成一锅粥了,东平伯还有闲情逸致在此钓鱼取乐......”被江风冻得满脸通红的夏允彝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朝刘国能身旁的鱼篓中看了一眼,不由得哂笑一声:“只是东平伯的运气看来不怎么样,到现在一尾鱼都没钓上来?”
“本伯没有放饵,用的也是直钩,讲究的是愿者上钩!”刘国能哈哈大笑起来,朝夏允彝一瞥:“这不就把夏部堂钓来了吗?”
夏允彝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东平伯这番话的意思,是觉得朝廷非要东平伯的协助不可了?”
“不然呢?”刘国能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伸手往长江上一指:“夏部堂渡江北来,长江水师便在这江面上耀武扬威,想来是为了震慑本伯,可夏部堂扪心自问,本伯若真要渡江南下,长江水师真的能阻挡本伯的兵锋吗?”
“本伯不搞什么十万大军、八十万大军的虚数,本伯手里能战之兵有五万三千余人,其中最精锐的乃是本伯的中军老营,四千余人的铁甲兵,都是和本伯一起从陕西闯出来的老兄弟,打过官军、打过武乡军,也和东虏硬碰硬过,团结一致、英勇善战!”
刘国能扭头看向面色微变的夏允彝,微笑着问道:“夏部堂,即便本伯只领这四千兵马渡江攻打南京,朝廷还能从哪里抽调出可以阻挡本伯的兵马呢?”
夏允彝面色难看至极,却找不出一点可以反驳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东平伯这番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但东平伯若是真有反心,恐怕早就领兵南下了,何必还在这江浦吹风垂钓?东平伯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夏部堂是个聪明人,本伯和左良玉、刘良佐他们不一样,本伯出自流寇,好不容易混上了朝廷的高官厚禄,又怎会转身回去当反贼呢?”刘国能呵呵笑着,继续盯着江上的浮标:“江南那些官绅豪门,一口气给了本伯全军可使用半年左右的军饷钱粮,这还只是定金而已,他们还承诺,本伯若是南下攻取南京、清君侧、正朝纲,便给本伯一个公爷的位子,大明的兵马皆归本伯节制,朝廷,能给得起这个价码吗?”
夏允彝沉默了一阵,刘国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对朝廷能开出的价码心中有数,夏允彝自然是不可能随口胡诌的,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东平伯既然心中知道朝廷开不起这些价码,又何必再问?东平伯到底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本伯想要的其实不多,本伯到底还是个忠心大明的忠臣,又怎会为难朝廷呢?”刘国能笑得很憨厚和煦,从外表看去,仿佛真是一个忠心大明的忠良一般:“东平伯这个爵位太低了,本伯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也该给个国公的位子给本伯了。”
“另外,本伯可以不进南京,但本伯不得不进江南,此番江南官绅豪门勾结刘良佐反乱,实在罪不容赦,请朝廷发下圣旨,准本伯便宜行事、平定叛乱,勾结刘良佐反乱的江南官绅豪门绝对不可轻饶,请朝廷准本伯自行审问。”
夏允彝皱了皱眉,刘国能的意思很清楚,他不要朝廷的赏赐,也不要江南官绅豪门的价码,他是准备想要什么自己去拿!若是朝廷真准其在江南便宜行事,他必然会把江南杀得尸山血海,将江南的官绅豪门好好劫掠一番,而江南的官绅们几百年、几十年积累的家财,都得落在他刘国能的口袋里。
一个军阀拿着这么多钱粮财物会干些什么?可想而知!
“夏部堂若是做不了主,回南京汇报便是,我这条件没有讲价的余地,实际上就是个通知而已.......”刘国能淡淡一笑:“但是要快,刘良佐虽然在大胜关败了一场,被拦在关外,但朝廷的兵马都被困在大胜关一线,江南那些卫所里头的官将,也并非全无战力,他们没准也有趁乱行事的心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江南的官绅豪门,再重的赏他们也出得起!”
“还有江北......”刘国能转身朝东北方向看去:“扬州城还能守得了几日?万一城破,东虏大军南下,这江南还是战火遍野的情况,又如何能阻挡东虏的兵锋?”
夏允彝皱了皱眉,质问道:“东平伯在江浦囤兵不进、坐看东虏围攻扬州,却不发一兵一卒救援,朝廷就算答应了东平伯的条件,东平伯就有胆子和东虏作战了吗?”
“我之前说过,我乃是大明的忠臣,大大的忠臣,为了扶保大明,又怎会不敢和东虏作战呢?”刘国能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可再忠良的臣子,也得吃喝拉撒,本伯拉着数万大军,每日消耗巨亿,没有充足的钱粮,如何让他们跟着本伯一起拼命?”
“朝廷窘困,给不了本伯足够的钱粮,没关系,本伯是个忠臣,理解朝廷的困难,所以本伯亲自去向江南的官绅豪门们讨要便是......”刘国能忽然顿了顿,转头盯着夏允彝,冷笑出声:“夏部堂,当年宁国公也是拿着朝廷的令旨去江南官绅那劝捐的,本伯不过重复宁国公之事,朝廷若是不肯,这般偏心,说不过去吧?”
“宁国公劝捐,如今在扬州拼命,你去劝捐,到时候怕是一逃了之了!”夏允彝在心中吐槽了几句,朝着刘国能一拱手:“既然如此,本官就先回南京向天子禀告此事,只希望东平伯对大明,真的是一片忠心吧!”
“夏部堂南渡,本伯就不送了......”刘国能呵呵笑道:“本伯只希望夏部堂下次渡江北来,带来的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