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习惯性敲了脑袋,果然,老夫子说了那么多大道理,还是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时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真没错,都是脑袋瓜子不正常的,如此一来,朱崇眼神就多了些怜惜,领着她就进了院子。
接下来朱崇才知道老夫子这几日不去私塾教书了,鲁叔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圆脸女子只是坐在后院,安静得很,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都是老夫问一句她才答一句,至于那个不知名姓的公子哥,朱崇就看出了他脑袋不太好,其余啥门道都没看出来,也就不去理睬,就坐在后院静静欣赏恬静小娘子略显拘谨的姿容,至于老夫子以前说过的什么非礼勿视这些大道理,根本不去当真。后来老夫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瘩翻出一吊钱,让常年抱怨自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朱崇神采奕奕,做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丰盛午饭,叶姓小娘子吃相文雅,嚼饭粒时,微鼓小腮,朱崇喜欢的紧,老夫子在桌底下不知踩了好几脚,他都不为所动。
朱崇知道那个脑袋不好的公子哥端着饭碗就又去前院对着匣子提溜个眼珠子发呆了。
老夫子没事便去那边看一会儿,然后叹着气走回来,朱崇不是没有疑惑,不过老夫子嘴巴严实,始终没有透露半点内幕,让以为有个阔绰远亲的朱崇大失所望,不过好在有叶姑娘坐在旁边,心里好受了不少。
接下来半旬光阴,叶姑娘都是迎着朝阳来伴随夜幕走,风吹雨打,雷打不动。
终于知道是姓梁的年轻公子哥估计真的走火入魔了,朱崇就纳闷了,你说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整天不厌其烦地看,看了半旬,他娘的也该看腻了吧?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朱崇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后院,和身旁的叶姑娘聊些家常话。
老夫子负手从前院缓缓走回来,摇头自言自语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六丁下视,太乙夜燃,,勤苦从来可动天。昆仑山天机阁古往今来汇聚天下历代英才,本以为这句话会在这名年轻人身上断去,没想到啊,不光有这般显赫家世,竟还有如此坚韧毅力。我王翎宰一生阅人无数,没成想在这栽了跟头,真小觑了他。”
朱崇听得含糊不清,挠了挠脑袋问道:“老头,念叨啥呢?”
老夫子默默坐下,沉默许久以后,缓缓吐出一句话,“咱们要搬家,去西边。”
朱崇翻了个白眼,“老头,咋越老越糊涂了?咱们有那个闲散银子吗?再说了,西边有啥好的,在这儿就挺舒坦,不搬,要搬你自己搬!”
老夫子有些怒其不哀争其不幸,不自觉提高了声调,“混账!我说搬就搬!为何人家出身富贵尚能大老远跑过来吃苦,你小子偏偏就吃不得?!”
平时任老夫子打骂,也不过多言语,可今天有女子在场,朱崇瞬间急了眼,“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去过,非得跟个丧家犬一样颠沛流离,凭啥?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老夫子勃然大怒,指着年轻人颤声道:“好好好!好一个丧家犬,说得对,你就是丧家犬!”
老夫子嘴唇颤抖,竟然眼眶湿润,吼了句,“我后梁六百万户,门户之大,冠绝中原!可如今......谁不是做了二十多年的丧家野犬?!”
听得一头雾水的朱崇不敢应声,只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看到老夫子罕见地失态,又不知做错了什么,有些神色黯然。
始终安静的女琵琶师开口轻声说道:“老夫子,朱公子虽然言语过激了些,但也没说错,为人处世,知足即是常态,求得乃是不苦二字。像我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漂泊了那么多年,求得无非也就是一个莫要身不由己。”
老夫子深谙世故人心,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摇头哽咽道:“可是……可是他不一样啊,他是朱崇啊!”
朱崇并非挨了一顿骂觉得委屈,只是看到老夫子老泪纵横,十分心酸,眼眶也变得通红,哽咽道:“我是朱崇没错啊!可我就只是在这个家长大的朱崇啊!”
哪怕像丧家之犬流落至此也从来都是正襟危坐训诫朱崇的老夫子,这一刻好似被人抽干了这些年苦苦支撑自己的精气神,弯了脊梁,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尽是颓态。
这可把朱崇吓坏了,赶忙胡乱抹了把脸,神色慌张,跑到老夫子身旁跪地说道:“老头,你别吓我啊,以后你说啥就是啥,搬,咱这就搬!”
老夫子闭紧双目,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离去,只留下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朱崇。
年轻人有苦说不出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老夫子如此失望,顾不得有女子在身边,低头抽泣。
叶陨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好似常年浸染在黑暗中的人得见曙光,紧紧攥住她的手,哽咽道:“你告诉我,我到底哪儿错了,我去跟老夫子道歉。我不想让他掉眼泪,我也想出人头地啊……可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女子温柔笑了笑,让他的脑袋靠在腰间,轻轻抚摸,只是柔声说了句,“你没有错。”
前院。
这半旬不分昼夜无时无刻都在回想南楚皇城的一袭白衣剑开天门。
梁尘轻轻探出一指,紫檀剑匣散发出无数剑气游丝一改往日肆虐常态,温顺缠绕在他的那根手指上,近而萦绕全身。
他平静道:“给我开!”
剑匣大开。
剑气冲斗牛,直入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