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部落营帐的路上,梁尘念叨着女子的名字,调笑道:“你叫赫连观音,已逝的北狄国君叫宇文金刚,名字都挺有意思。不会还有慕容菩萨,耶律文殊吧?”
名叫赫连观音的少女点点头,柔声道:“肯定有的。”
梁尘哈哈大笑,伸手点了点她洁白无瑕的额头,好气又好笑道:“你呀你,傻里傻气的。我看你就算真去了帝国皇帐,也做不来那心思伶俐八面玲珑的公主郡主。”
她揉了揉脑袋瓜,微微提起嗓音,鼓足胆子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公主郡主,还有,我不傻...”
梁尘捏住她的琼鼻,对少女罕见的天大抗议不以为然,啧啧调侃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那我还说自己是北狄皇帝呢,我就真的是了?”
少女俏脸通红,小声反驳道:“皇帝陛下是女子...”
梁尘顿时哑然,松开手负于恼后,心中暗自感慨世间要能多出几个像她这样单纯如白纸的绝代佳人该有多好?不再挑逗这名不谙世事的少女,跟她进了湖边已经搭建好的牧民毡帐,望着周围的崇拜目光,俨然被奉若神明,梁尘在峡谷仅凭一己之力救下大半妇女稚童,之后更是挡下好似洪流的汹涌牛群,让剩余牧民得以逃出生天,毡帐内,不论老幼,都虔诚跪地磕头,年迈的老族长更是感激涕流,不惜顶着骂名带领族人迁徙千里的满腹冤屈好似在这一刻消散殆尽,哪怕贵如小王爷,当下也有些动容,北狄民风淳朴,果真不虚,不像中原王朝的名士,盛世秉持黄老无为,乱世避开祸端遁入空门,反正都是但求无功只求无过,还不如怎么舒心怎么来。族内只有赫连观音略懂些南朝语言,当然由她传话,得知这位年轻活菩萨要在部落小住几日,喜悦皆是溢于言表,那些年幼孩童少年更是激动地欢呼雀跃。除了赫连观音之外,还有些被梁尘所救的花季少女,不约而同朝这边递出宛转秋波,希冀着这名气度非凡的俊秀活菩萨能入住自家毡帐。不似中原所造的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阿古木草原的户籍制度名为千户制,千户之下设百,以此类推直到一家一帐为基准,所有纳入户籍,并被固定在指定牧区内,不得擅自移动。北狄王朝建立伊始,帝王行宫也不过是屋帐,哪怕上代君主,都一直沿用旧习,与随侍近臣同帐而居,以至于大秦王朝那边,时常会传出关于当时仍是皇后的北狄女帝一些流言蜚语,不得不说,很能吊足中原百姓的刁钻胃口。
老族长赫连安达亲自将梁尘迎到自家黑白相间的宽敞毡房,老人除去有一对性子朴实的儿子儿媳,膝下还有年幼的孙子孙女各一人,他们正是被赫连观音在峡谷牵着的那两名哭啼稚童,后来被梁尘出手所救,此刻两个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梁尘,好似见到了真正的活神仙,心底那叫一个敬畏崇拜,当时梁尘刚刚进入营帐,姐弟俩就趴在门外透过帘帐的缝隙张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管换了多少角度,最后都认定了小王爷一定是那神仙高人,估计恩人现在放个屁,姐弟二人闻见都会觉得是那大佛座下的尊贵香气。
北狄举国尚武,擅骑射,饶智数,剑影刀光玉门锁,金戈铁马秦皇惊。从这句话不难看出北狄尚武之风的浓烈,尤其尊崇实力雄厚双拳够硬的强大武人。以天策上将陈北玺为例,据说他生自北狄慕容氏,后被部族遗弃,幼年被一位中原陈姓人家收养,春秋战火燃起,他又辗转回了北狄从军,踩在白骨累累上成就将军之位,被赐国姓而不受,春秋之战结束后成为女帝近侍,三次东线战事大胜皆由他一手领衔,紧接着被女帝亲口敕封为天策上将,在王朝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地位超尘拔俗,这让不少慕容氏族的权势亲贵悔青了肠子,纷纷去追究他身世的来龙去脉,可终究无果,乃至许多本土百姓都在哀叹,南朝多少年没有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狄将军了?好在还有北原以拓跋氏为主要成员的党项部族能支持起一些门面,除去战功显着的北原大王拓跋昊,他的大儿子拓跋长林就是北狄极其有名的一员将领,可谓对军神陈北玺推崇至极,非但没有端着自己的王室架子,反而领着王族内的彪悍青壮无一例外都加入了陈北玺的亲军行伍,足以可见其党项族人的尚武血性。
茫茫草原,此刻仅剩一抹夕阳。
天际处,依稀可见一只健硕的角雕雄鹰,展翅竟有六尺,身形犹如佛家典籍记载的金翅大鹏雕。
西北方向,百里天空,所有飞禽皆退避三舍。
英武非凡的健壮雄鹰落至一名腰间左侧悬弯刀右悬佩剑的年轻人手背,高亢鹰啼凄凉,穿透天际。
身穿孔雀羽织金袍的年轻男子身侧有两名扈从,一位中年汉子身材壮硕如猛虎,笑眯眯道:“小王爷,这一路走来,杀了不下八百人,阔察就有六人,可还算尽兴?”
另一名玉袍老头儿不屑道:“小公子连那女子的面都没见到,岂能尽兴?亏你小子还是琴剑山庄三十六天罡之一,还没老夫这个魔道中人会揣摩主子心思。”
年轻男子冷冷一笑,周身尽是刺骨寒意,伸手逗弄肩上巨型角雕,阴恻恻道:“行了,小爷我这趟又不只是奔那贱女子来的,听说那宗神寺住持老僧不久前曾在草原经过,要能割下他的头颅,才算不枉此行。”
自称北狄魔道中人的年老扈从点点头,平静道:“据说宗神寺的慧威和尚跟南楚鸿胪寺白衣僧人的师父同出一脉,要真论起来,那号称金刚不败的罗法华还要喊他一声师叔,是该领教领教。”
年轻人听到这一席话,眼眸凶光暴涨,轻握雕头的手骤然发力,瞬间满手粘稠鲜血,狞笑道:“金刚不败?那就更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