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仅剩的十余骑兵咬紧牙关,不再犹豫,含恨拍马离去。
年老剑客冷冷一笑,凝聚腕力,死死盯住那个游哨校尉远去的身影,大力将手中雨伞掷出,一道炸雷声蓦然响起,虽然看不真切,但听声音也知道,他的下场,恐怕也跟惨死的袍泽一样,好不到哪去。
董文炳默默闭眼,再度睁眼时,雪亮狄刀已然出鞘,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不会真以为覆张面皮就能瞒天过海了吧?要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跟董某厮杀一场。”
覆了张材质做工最粗劣面皮的刺客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向襄林城城牧走去。
董文炳嗤笑一声,“也罢,等老子把你的脑袋割下来,自然能见到面具下的真容。”
身披一具精良铁甲的董文炳翻身下马,轻抚坐骑的马头,通灵的大宛驹隐约间有泪水滑落,仰天嘶吼一声,绕开前方,朝襄林城方向小跑远去。
没有任何征兆,注定要留下一具尸体的两人,极有默契地对冲而奔,庞大杀机涌现,远胜过年老刺客与八骑交锋的气势,官道上瞬间泥土暴溅,雨水拍打在面庞,犹如一根根细密银针划过。
两人身躯对撞,发出惊天巨响,各自后退一步,董文柄率先出刀,利索干脆,所使刀法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历练出的杀人招式,绝无半点拖沓,狄刀劈在那柄年老刺客抬手横在眼前的那柄剑鞘上,分明早就做好了不能一击毙命的觉悟,故而刀锋急转直下,刺向空无一物的老者腹部,后者并未拔剑,而是翻转手腕,竖起剑鞘格挡,往后翻转,短剑竟脱手而不落,悬浮在半空,老刺客猛然挥动手臂,短剑随之而动,保留剑鞘激射而出,董文炳眯眼,骤然发力,以刀尖硬撼剑芒,一股气浪喷涌而出,击散周遭雨幕,两人再次同时后退一步,刺客身形昂然挺立而不倒,董文炳却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董文炳啐了口唾沫,臂力层层叠加,气机如泉涌,再次劈出一刀,刀尖绽放出璀璨白芒!
年老刺客再次后撤一步,剑鞘也被牵引后移,董文炳大步流星,跟上出刀,剑鞘猛然升起,挡住了这凌冽一刀,狄刀刀尖和古朴剑鞘对撞磨擦,发出穿透天际的金石交错声。
终于,刺客浑身散发出一股骇人冷意,抢先一步占据董文炳落脚处,伸手握住悬浮于半空的短剑,剑不出鞘,衔接紧密的迅猛攻势打得这名骁勇善战着称的骑将连连后退,董文炳受够了他的挑弄,额头青筋暴起,狄刀光芒暴涨,就要将眼前让人拦腰斩断,不过他看到刺客左臂做了个诡异的拉扯动作,心下一沉,大喝一声,使出千斤坠,双足踩陷地底,猛然低头,才堪堪躲出这割头一剑。
逃过一劫的董文炳连忙拔出双脚,跃向后方,死死盯着那名刺客,破口大骂道:“娘的,竟会耍些花招式,老子看你能一气呵成到几时!”
真实身份是小王爷梁尘的刺客嗤笑一声,双指并拢,带鞘短剑迅猛飞出,盘旋不停,如灵燕绕梁。
剑鞘飞燕回旋,不断与董文炳手中的狄刀碰撞,铿锵打击声盖过了滂沱雨声,相比于刺客进退有度的高人风范,董文炳就要显得狼狈许多,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始终被这苍蝇技巧的飞剑缠着,任谁都会失去耐心。
同样,失去耐心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曾有白衣剑仙并指作剑天水倒悬。
带鞘踏雪剑已经与狄刀无数次碰撞,却始终突破不了这层障壁,梁尘眼神突然冷厉,胸中剑意攀至顶峰,如江河倒泄,董文炳身侧的细密雨幕竟稍稍停住了片刻,与此同时,梁尘双袖气机勃发,以离手剑使出了一记初具雏形的蛟龙出海。
闭鞘踏雪剑终于再次回到梁尘手中。
董文炳身躯甲胄尽碎,驻刀跪地,浑身浴血,手腕伤口深可见骨。
董文炳抬头狞笑一声,“你娘的,还不给老子拔剑么?”
梁尘面色平淡,不见任何起伏,拔剑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董文炳双目被刺瞎。
又一剑,双臂血肉模糊,鲜血如泉水喷涌而出。
收鞘一剑,董文炳心窍被凌厉剑气全数搅烂,双膝跪地而不倒。
总计三剑,这名本该前程似锦的北狄武将,从头到尾别说喊疼叫嚷,连一句闷哼都没有发出,却是死得不能再死。
同样,自始至终,梁尘都没有跟他废话半句。
做完这一切之后,梁尘缓缓吐出一口胸中浊气,猛然跺脚,地面轰然塌陷一丈。等重新悬好踏雪剑,小王爷走到跪地而不倒的尸首面前,拧过他的头颅,面朝南方,然后从怀里掏出在韩府屋檐下刻意余留的最后一捧杏黄纸钱,猛然洒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