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后没多时,一位风韵犹存的淡妆女子快步走了来,朝梁尘施了个万福,笑道:“先给公子赔个不是,喜子绝非有意把您晾在这儿的,实在是想让公子早些见到薛姑娘,公子千万莫见怪,奴家唤作蝶衣,已在雅间备好了美酒佳肴赔罪,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去休歇片刻。”
梁尘牵着小姑娘满是汗水的小手,神情并没有表现出不悦,风轻云淡道:“从侧门进。”
蝶衣知道有些人物逛青楼会故作矜持,不想落了口舌之非,本想解释楚天阁清幽闲静,哪怕进了正门,也不会有多少人看见,只不过自己这边儿招待不周在先,加上佩剑公子哥儿眼神坚定,也就没在这无关紧要的细枝末叶上讲究。楚天阁除去主楼,另设三栋幽静独院,皆种满了梅花树,当下正是傲然挺立的时候。梁尘走上二路,透过窗台望去,阁楼外一栋宅子院落灯火通明,许多锦袍贵公子和文人骚客席地而坐,身前放置美酒月光杯,头戴纶巾,轻轻摇动手中雪白羽扇,琴声悠长,一位身子骨清瘦,却长了一张狐魅子脸的妖娆女子轻轻拨动手中琴弦,淡妆点缀,穿孔雀绿拖地长裙,一身锦绣华丽的金绒混绣,身边最近坐了一位浑身上下无不透露出财气逼人的臃肿肥猪,镶了最少三颗金牙,双手戴满了翠玉扳指,肌肤粗糙,与那些穿着与大秦王朝文人骚客相比起来,高下立分。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弹琴花魁若隐若现的白嫩胸脯,她每一次举手投足,带来一阵春光荡漾,胖子愈发觉得欲火中烧。
到了一处雅致阁间,那位被蝶衣唤作喜子的俊俏少年匆匆赶来,附耳说了几句。女子闻言,黛眉微皱,示意他去门外候着,转过身恢复和煦神色,瞥见桌前的酒盏,又特地给小姑娘倒了杯茶,轻轻递过去笑道:“好俊的妮子。”
许彩浣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满脸羞红,心想面前女子,应该是除了娘亲以外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吧。
梁尘娴熟地倒酒喝酒,平淡道:“蝶衣姐,薛姑娘今晚可抽得出空?”
蝶衣试探性地望向梁尘,见他点头之后,拿起酒盏为其斟酒,柔声笑道:“还真是巧了,方才喜子去问,老嬷嬷说今晚还未曾有人找薛小姐单独作陪,不出意外等弹完几首曲子就能过来。”
梁尘捕捉了到了有些刺耳的“不出意外”四字,正要询问,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一直守在门外得喜子脸色慌张,卑微地低着头。蝶衣则要显得老成许多,望向门口,脸上笑容不减,一伙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茶室,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四五位给青楼做打手的看门护院,还有几名健壮扈从,为首那人,则是一名身穿锦绣玉袍的公子哥儿,头束貂尾,勾起嘴角,冷冷地扫视在场所有人。
梁尘把小姑娘护在身后,瞥了眼头束貂尾的公子哥儿,这是北狄男子特有的装扮,笑着问道:“蝶衣姐,这是何意?”
不等女子作答,玉袍公子哥身后的一位老嬷嬷上前开口致歉道:“这位公子,还请原谅,老奴刚才记错了,薛姑娘今晚是有人陪的,要不老奴亲自给公子挑两个水灵姑娘过来?当然,公子今晚的花费全由楚天阁报销。”
梁尘不理会老嬷嬷,风轻云淡道:“蝶衣姐,这老嬷嬷跟你刚才说的话意思咋不一样呢?”
蝶衣刚要答话,老嬷嬷就厉声训斥道:“好你个蝶衣,懂不懂楚天阁的规矩了,谁给你的胆子纵容手底下人私自揽客?!”
一直站在门口的少年连忙冲了进来,扑通跪地道:“红姨,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跟蝶衣姐无关,要罚就罚奴才吧。”
蝶衣走至少年前边儿,挡住他强自笑颜道:“红姨,喜子刚才不是跟您知会过了么?”
老嬷嬷顿了一下,眼神凌厉道:“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人往自己院子里头领也叫知会?怎么,是嫌我这老嬷嬷不如你蝶衣心思活络,伺候不好客人吗?”
女子闻言连忙低头,欠身赔罪道:“蝶衣不敢...”
老嬷嬷绕过女子,朝跪地少年狠狠踹一脚,冷哼一声,“财迷心窍的狗奴才,蝶衣也算我一把手带出来的,做事素来可靠,这次被猪油蒙了心,多半是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自作主张,来人,拖下去三十棍,轻重全按规矩来,千万别打死了,楚天阁若因此丢了百十两银子,这个罪过,我可担不起。”
少年满脸惊恐,浑身止不住颤抖。
梁尘望着这老嬷嬷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一幕,没有作声,心中默默打起了算盘。
很明显,老娘们说什么记错了,然后把矛头转移到这屋里最人微言轻的喜子身上,完全是出于无奈之举,楚天阁生意虽做的大,但绝不会如此糟践自己多年积累的良好口碑,今日之所以那么干,想必跟领着众人进来的公子哥身份有莫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