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梁尘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才河南王每一个动作细节,每一句话的语气,甚至是一旁世子李锡睿和两位扈从轻微抬头低头的场景也没有放过。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梁尘抬起头朝那大戟武将说道:“宁川,你带弟兄们去一趟白马寺,回来之后绘一张地形堪舆图给我,另外记得时刻提防洛阳以西的平阴毂城一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做好死战的准备。”
宁川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等到大戟武将迈着大步走出客栈之后,梁尘伸手握了握拳。
绿竹坐到他旁边,神情满是担忧。
梁尘冷声道:“岳岩以前跟我说过,河南王叩指一次杀一人,刚刚短短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就叩指两次,一次是许白开口说话,第二次力道更甚,乃请我与他明日同去一趟白马寺,若旁人不知他这个习性,还真容易被他哄骗了过去,果真这位藩王品性跟我二哥说的一模一样,心如蛇蝎,阴险毒辣。
“显然近年来此人遁入佛门潜心修道只是给外人看的幌子,实则是在蛰伏,该出手的时候断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犹豫,虽然东方闻樱昨日也与我提过,但今日真正和他面对面坐着说话,才知道这池子里的水究竟有多深。”
许白平淡道:“这人今日是有备而来,表面上只带了两位扈从,实则在不远处的相隔街道来往行人全是不知从哪请来的武林高手假扮,另外客栈外的几十个大门紧闭的铺子里,不出意外应该也站满了洛阳城内的甲兵,你若今日真与他撕破脸皮,不光一点儿理都占不到,就连能不能活都是个未知数。”
梁尘冷笑一声,“恩威并施么?好一个帝王心术,不过此人用出这等手段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先帝李渠如若不是仰仗着早年春秋一战的军功加身,当下坐在常安城皇宫的就该是这位河南王了。”
梁尘又说道:“不过此人手腕就算再怎么强横,治家这一方面恐怕真如他所说,是不尽如人意了,适才我观那世子李锡睿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对他老子有着一股从骨子里生出的畏惧,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信这两人是父子。梁衍以前对李虔有过一句盖棺定论,说连一个小家都理不好,还想着领国?不是猢狲扛泰山是什么?”
陈青山点了点头,“虽说不能以结论反推李虔与李渠孰高孰低,但李渠就在位这二十多年不论制衡朝局,还是凝聚民心民气这块,都足以称得上面面俱到,要说唯一有所瑕疵的地方就是晚年卧病在塌,对国政参与甚少。”
梁尘赞同道:“老阁主说过,民心民气,军心战力,君臣聚合,庙堂运筹尽皆国力,李渠这四点做的不说好,但也绝算不上差,所以梁衍对他早年对北境的一些掣肘也就不去理会,毕竟他和李渠以前还有一段不浅的情份,如果不是出了我大姐那件事,老皇帝死的时候梁衍绝对会去皇城祭奠。”
说完,梁尘一拍脑袋,打趣道:“他娘的,说着说着又扯那么远,明天的白马寺一行咱们要不妥当应对,恐怕明年这会儿就该梁衍去我坟头祭奠了。”
虽然这是句调侃话,但此时在场的众人可一点儿松弛的意味都没有。
绿竹劝慰道:“公子此次与河南王对弈,仍还存有先手,不必如此悲观。”
梁尘笑道:“你家公子的先手,说来无非就是梁衍的后手,在这一席手谈里起不了定海神针的作用,要论这场棋局里真正能左右双方胜负的,只有东方闻樱一人。”
绿竹试探性说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先应下她,等平安出了洛阳再做打算?”
梁尘摇摇头,“你这丫头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李虔无论再怎么想杀我,好歹也能被《宗藩律例》拴一拴手脚,行事不敢大张旗鼓,况且此人这些年在暗地里谋划甚多,我如果真铁了心要与他在明面上杀得鱼死网破,这人兴许还会因为忌惮梁衍再考虑一二,可东方闻樱就不一样了,她如今就是个江湖人,再加上这一身的通天修为,行事百无禁忌,我要真与此人交恶,就算是梁衍也奈何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