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夜色已深。
梁尘靠在马车轮毂,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身前盖着的衣裳,不禁扯了扯嘴角。
红衣女子正坐在他身边眺望月色,一旁还有仍然昏迷不醒的陈青山。
梁尘艰难坐正身子,关切道:“伤势好点了没?”
花鸳机瞥了梁尘一眼,没好气道:“哟,鸳机还以为小王爷醒来第一句话会问那刺你一剑然后屁颠跑路的颍川公主呢。”
梁尘气笑道:“得得得,算我白问。”
花鸳机这次没有饶过梁尘,更加阴阳怪气道:“唉,被刺了一剑还不忘关心人家有没有事,小王爷倒是痴情风流的很呐。”
梁尘听到这句话,心口隐隐作痛,无奈道:“我跟她的渊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今日之后,也算两清了。”
红衣女子下巴抵在双膝,轻声道:“是么?我觉得倒是你想得简单了,杀父灭国之仇,又岂能是仅凭刺你这一剑就能化解的?”
梁尘望向这位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女子,哑然一笑,“你这么说倒也对。”
两人沉默半晌之后,梁尘又缓缓开口道:“花鸳机,你要是愿意,等明日一早我就可以让郁鸿羽把你平安护送到京城。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
红衣女子闻言一愣,然后笑了笑,“鸳机有两次觉得小王爷有些陌生,一次是在宁州望月楼,一次就是当下。”
梁尘看向女子,温柔道:“这一路走过来,你也辛苦了。”
花鸳机摇摇头,“我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当个中看不中用的金丝雀罢了。”
说罢,红衣女子伸了个懒腰,嫣然一笑,“不过这段日子,鸳机过得也还算不错。”
梁尘艰难站起身,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为她披好,然后起身往前方走去。
花鸳机紧了紧所披衣裳,看向男子被清冷月光逐渐拉长的背影,愣了许久。
一如当年在靖北王府。
即使刚刚经历过一场围杀,风尘营残余将士仍没有懈怠分毫,此刻正在轮流守夜。
梁尘走到一名年轻士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骠,早点去歇着吧,这儿换我来守夜。”
被念到名字的士卒立马躬身抱拳道:“此乃在下职责所在,万不敢劳烦小王爷!”
梁尘轻声道:“我知道你兄长赵黎刚战死不久,去陪陪他吧。”
赵骠闻言,声音顿时有些哽咽,“小王爷...”
梁尘笑了笑,“男儿有泪不轻弹,瞧你这样儿,也不怕袍泽们笑话。”
男子连忙抹了抹眼泪,豪气干云道:“风尘营末等骑卒,赵骠领命!”
说完这句话,赵骠跑到了一边盖上白布的兄长尸首旁,跪地喃喃。
梁尘又走了几步,看到仍在昏睡的绿竹,席地而坐,轻轻把她抱起来,让其枕在自己膝前。
许白这时闻声走了过来,坐到梁尘旁边,问道:“伤势如何了?”
梁尘回答驴头不对马嘴,“绿竹怎么样了?”
许白笑了笑,“还好,这丫头求生欲望极强,加上我在她身上灌输了不少剑罡,好歹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梁尘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女子动人的冷傲面孔,发自肺腑道:“那就好,那就好...”
许白又说道:“在你昏睡的时候,东方闻樱应该从洛阳赶至前边儿二十里处了,只不过并没有进这十里桃林。”
梁尘闻言,哑然一笑,“竟真如你所说,此人还没有下定决心。”
许白缓缓说道:“虽说她这次没有出手,但你也不能过早放下戒心,等什么时候出了豫州抵达南楚,才能说此事真正告一段落。”
梁尘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完这句话,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眼茫茫夜色,此刻一阵瑟瑟寒风吹来。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