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时,一樽酒杯顺流而下,正巧停在了梁尘面前。
梁尘在众人的起哄下站起身,笑道:“本公子才疏学浅,诸位莫要见笑。”
王逸少心想,这梁公子名字都取得如此随便,作诗这方面,想必真如他所说,是力有不逮了。
但看他这几个媳妇的神态,怎么个个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就在王逸少不明所以的时候,梁尘缓缓开口。
“曲水流觞,赏心乐事良辰。”
“青山碧水,伊人萦绕心扉。”
“绿竹空幽,青萝拂衣了去。”
“水风春冷,一抺山烟晚晴。”
“折花归途,绮罗陌上芳尘。”
梁尘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赧颜道:“本公子作诗向来不讲究什么平仄工整,在此先自罚一杯,让诸位见笑了。”
陈青山倒是乐呵呵道:“我看这诗,不对,应该说是词,就不错!反正老子听着心里挺得劲。”
自小精通诗词音律的严婉也笑道:“我也觉得这词不错。”
绿竹眉眼尽是笑意,“公子作的词,很好。”
花鸳机莞尔一笑,“还凑合。”
见梁尘身边人都如此护短,众人也不再起哄,纷纷落座。
倒是王逸少,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梁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咋个不说话了?我这诗词就那么不堪?”
缓过神来的王逸少笑道:“梁公子哪里的话,就凭'曲水流觞'四字,对应此情此景,在下也着实佩服。”
这时,梁尘注意到男子背后放有一只翠竹书箱,不禁好奇道:“王公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王逸少答道:“没什么,就一些笔墨和所抄书稿而已。”
梁尘挑了挑眉毛,愈发好奇道:“是王公子自己所写?可否让我看看?”
王逸少点头,从书箱内拿出一沓宣纸递给梁尘,摸了摸后脑勺腼腆道:“让梁公子见笑了。”
梁尘接过宣纸,笑道:“好说好说。”
适才还在乐呵呵的梁尘在将宣纸摊开以后,突然收敛笑意,一言不发。
陈青山察觉到了梁尘的异样,问道:“咋的了?”
梁尘将手中那沓宣纸递给陈青山。
陈青山刚瞥了一眼,就指着王逸少大惊道:“这字,是那小子自己写的?!”
王逸少闻声,探过头来问道:“有何不妥吗?”
梁尘扶了扶额头,心想,“岂止是有何不妥,简直太不妥了!”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难道真不知道,就凭这篇他不知何时随便抄下来的书稿,放在京城那边儿都是千金不换的奇珍异宝!
书稿通篇,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即便贵如梁尘,也是平生仅见。
单论开头这行字,真可说极尽用笔使锋之妙也不为过。
梁尘将书稿递还给王逸少,犹豫许久后说道:“王公子,我可否将你这篇书稿买下来?”
王逸少笑了笑,“ 梁公子要喜欢,直接拿走便是。”
梁尘刚要答话,就被王逸少出声打断。
“ 梁公子莫要再与我客气了,这篇书稿就当是答谢了。“
梁尘疑惑道:“ 谢我?”
王逸少点点头,“ 答谢公子的'曲水流觞'让在下文思泉涌。”
男子说完,便从书箱内又拿出一沓宣纸搁于座位,自己则是半跪地上,提笔落字。
王逸少提笔之后,浑身气势骤然一变!
男子卷起袖子,笔若游龙,如入禅境。
在他周围,仿佛响起铮铮龙鸣,振聋发聩!
片刻后,王逸少擦了擦额头汗珠,将所书序文递到梁尘手中,笑道:“ 在下囊中羞涩,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还望梁公子不要嫌弃。”
说完这句话之后,年轻男子抬头看了眼天色,便以家中有事为由背着小竹箱先行离去了。
又过了不久,梁尘一行人也打道回府。
当晚,梁尘独自坐在房中,仔细翻阅王逸少今日所书的这篇序文,怔怔出神。
时过境迁,哪怕梁尘已经两鬓斑白,老态龙钟,他都不会忘了今天这个日子。
因为今天,他曾亲眼目睹了流芳千古,被世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序文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