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槐抖了抖墨迹未干的草书,笑道:“今儿出了这么一桩事,鸡飞狗跳的,就不给持节令大人添堵了,等明个儿再送。”
晁槐没心没肺离开院子,并未因为适才一桩刺杀影响心情,仍有心情哼唱小曲。
廖青梅安静跟在身后,嘴角浅笑。
“南朝首推清流名士,然后重农轻商,不过陆斛这种伶人字臣,说一千道一万,难道不是贩卖肚子里的货物,不还是个生意人?整天装得自命不凡,大事临头就当缩壳乌龟,我呸。”
“像他这种饱读诗书的大儒,我想想,也就能打他七八百个吧。”
晁槐吹着口哨,掂量手中字幅,言语百无禁忌。
婢女捂嘴而笑,轻声道:“公子莫忘了,自己可也是个差点高中状元郎的读书人。”
走在前头的晁槐这才后知后觉,转脸扯了个笑脸,嘿嘿道:“哎呦,说得兴起,给忘了。”
梁尘没有托大继续在戒备下的晁府再多逗留,在晁家瞬间凝聚起来的雄厚势力前收网前一刻,两害相权取其轻,翻过墙头到了隔壁府邸,宅子宽敞,装饰简陋,朴素得根本不像一位持节令府邸,比起旁边动辄拿紫檀金丝楠木当寻常木料使得豪气阔绰,就像家徒四壁得穷酸老农对比金碧辉煌的富家翁,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这让梁尘难免有些感触,北境龙骧军战力雄甲天下,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梁衍称王以后,尤其是春秋老兵换新卒,许多老将军大概是觉得乘龙无望,既然做不成开国功勋,占居中原一隅之地,在二皇帝梁衍治下当个小小土皇帝也还凑合,乱世之中,尤其梁家军,更是龙蛇混杂,比起占山为王寨子里提刀砍杀百姓的土匪好不到哪去,没几个一开始奔着兼济天下去的,都是先想着好好活下来,然后在战场上搏取军功光耀门庭,经历过一场春秋乱世,大富大贵安逸以后,也就以为可以一劳永逸了,想的几乎都是躺在功劳簿上作威作福,对于老下属的胡作非为,只要不太过火,梁衍这些年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敲打,也只是毛毛雨,不折人颜面使得寒心,也就是二哥梁澈身在宁州军中能镇住场子,可天高皇帝远,加上近年秦狄两国边境频发战役,手伸不了这么远,使得老将势力根深蒂固,所以梁家下一代的家业,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千疮百孔。
梁尘心中唏嘘万分,不免替老爹和二哥更替自己又多想了几分,悄悄行进在持节令府邸,这里不知为何,守备稀疏,也不是那种暗藏玄机,而是真正从头到尾的松弛,比起类似军营的晁府,这里也像是一个家。
然后,就在梁尘神游万里时,湖边一道修长身影掠过夜空,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转瞬出现在他身前。
那人倒持佩剑,剑柄指着梁尘鼻尖,笑容和煦。
湖边坐着的老人只是撇头望了望这边,笑而不语。
饶是心志坚定的梁尘,看到这两名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此地的新旧故人,也有些瞠目结舌。
这两位故人,旧的那位,他乡遇故知。
梁尘北行路途中听了他的许多事迹,却只敢在心里希冀着他平安。
大师兄,前不久问剑北狄军神的嵇遂。
至于相对很新的,咋个不卖瓜了,来持节令府邸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