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姜放下碗,手帕擦了擦唇角:
“正好陆道友来了,守在王府,王爷和裹儿妹妹今日也没啥行程,那边暂时不需要我,我想甄姨了,过来看望。”
“哦。”
欧阳戎点点头。
他瞧见甄淑媛发鬓上的某个木梳已经消失不见,旁边桌上原本摆放了好几天、都没吃完的桃寿斋糕点也消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半细她们收起来了。
“檀郎坐下一起吃吧。”
欧阳戎转头对甄淑媛道:
“不用了,侄儿早上不饿,婶娘和小师妹吃吧,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大师兄去哪?这么早。”谢令姜奇问。
欧阳戎正色:“昨天的事,去了趟浔阳石窟那边。”又随口邀请:“小师妹要不要一起?没吃完的话,那就算了,可以多陪下婶娘……”
“不用,妾身饱了,今日起得早,吃完头有些乏困,先回屋休息了。”
端坐凳子上的罗裙美妇人摆了摆手,朝谢令姜和蔼道:
“婠婠去吧,保护下你大师兄。”
“好。”
谢令姜犹豫了下,起身跟上了欧阳戎脚步。
离开早膳厅前,欧阳戎察觉到婶娘似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不多时,后门马棚边。
刚坐进马车的欧阳戎,默默看着跟上车来、安然坐下的小师妹,脸色倒也不是拒绝,而是欲言又止。
“放心吧大师兄,我今天心情好,不和她一般见识。”
欧阳戎松口气:“好。”
一路无话。
二人赶到了双峰尖的浔阳石窟。
王操之不在,欧阳戎留谢令姜一个闲逛,问了下路,少顷,找到了正在带人巡查存放佛首的容真。
后者看见他,大清早板起的脸蛋,也露出一些意外神色。
这位女史大人扭头,看了眼东边升起的太阳,似是确认着什么。
“抱歉,打扰容女史一点时间。”
欧阳戎把她拉到无人处,从袖中掏出一枚云梦令,开门见山道:
“浔阳王府那边最新得到消息,云梦剑泽广发的云梦令有蹊跷,据查,此物与云梦剑泽内一座传说中的神秘大阵隐隐有联系,有可能波及到整个天南……容女史千万要小心,重视下此物。”
本来不耐烦的容真,身子微微顿了顿,回过头用正眼看他。
欧阳戎本以为女史大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消息源是否可靠,他搪塞借口都想好了。
可是她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
欧阳戎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
“额,一直盯着在下看干嘛,容女史不想说点什么吗?”
容真多看了两眼匆匆赶来的年轻刺史,目光落在了他神色严肃的脸庞上,然后移开,落到了他手中的青铜短剑上。
过了片刻,她开口:
“本宫知道了,多谢提醒。欧阳良翰,这么早来,你吃了没?”
欧阳戎皱眉瞅着她,忽问:
“容女史早有准备?所以说,是早就知道了?”
容真垂目道:“咱们前几天不是上折子了吗,洛阳那边会来人的。”
不等欧阳戎开口,容真又轻声道:
“而且监察院最近不就在忙活这件事吗,地毯式搜查江州境内,特别是浔阳城内,所有的云梦令……此物已经是第一等的违禁品了,敢私藏就是死罪。欧阳良翰,你前段时间不也参与来着吗,难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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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戎不由挑眉:
“是参与协助了没错,可是肯定有收缴不完的,一定有胆大的,都不一定要是江州人士,其它人可能携带此令,神不知鬼不觉潜来浔阳城,靠近石窟……天南江湖总有不怕死的人。”
“是这道理……”容真轻轻点头,似是赞同,可眼睛却飞快瞥了眼欧阳戎身后不远处,正在闲庭散步逛石窟的一袭红衣倩影,话题转回到了吃饭上面:
“事先说明,本宫可不管你小师妹的饭……算了,还是不请你吃了。”
欧阳戎总觉得容真在刻意避开话题,抿了下嘴。
“随便,都行。”
他四望了下左右,随口问道:
“对了,王操之呢?这次怎么没看见他,以前不是总能第一时间到吗,还挺闲的。”
容真面无表情:“不知道,可能是在忙吧。”
“哦。不过这小子怎么又忙起来了……”
欧阳戎嘀咕,点了点头,也没在意。
“跟我来。”
容真突然往前走,看方向,是去往东林大佛的佛首保存处。
欧阳戎老实跟了上去。
容真似是继续刚刚的视察。
欧阳戎跟在她后面,不时的瞧上了眼前面已被修复的黄金佛首。
只见巨大的佛首被一张数十丈大小的油毡布包裹,只能看清楚油毡布大致勾勒出的佛首面部轮廓。
根据王操之之前所言,容女史每日都会跑来检查下佛首,而宋副监,这两个月都是住在这大佛佛首旁边不远的营帐中,几乎全天候的守着。
“欧阳良翰,你确定此布防水防潮效果好?”
容真冷声问话的嗓音,使欧阳戎回过神来,看了眼她,他自若颔首:
“嗯。”
东林大佛这枚佛首的防潮保护措施,是他来操刀的,上次元宵夜容女史还因为这件“小事”找他来着。
“好。”
容真轻轻点头,眯眸望了眼天空,忽道:
“快到梅雨季了,雨水还挺多。”
欧阳戎下意识道:
“江州这边是这样的,就是水多,不仅诸多江南水系交汇,还空气潮湿,梅雨季极长,这也导致水患是大问题。”
提到这个治水的老本行,他语气自信,大手一挥:
“不过眼下浔阳城这边,大可放心,这条新开辟的双峰尖的浔水支流,已经很好的缓解了浔阳水患,反正肯定是干扰不到东林大佛的。”
容真看了看欧阳戎神采飞扬的脸色,原本板起的脸蛋,也不由缓和了一些,不过微不可察,至少欧阳戎是没太注意,在他与不少人眼里,女史大人只有欠钱脸和非欠钱脸,两种形态……
容真指了指石窟中峭壁雕刻的无首大佛,问:
“所以这个石窟,虽然露天,但是大佛凹陷进去了,可以利用石窟山洞避雨,起到防潮防腐作用,是也不是?这也是你老早就准备好的设计?”
“没错。”欧阳戎打了个响指,语气有些风轻云淡:“只是一些简单的工程学原理罢了。”
“简单?”容真轻声问。
“对啊。”
欧阳戎来了点兴致,指着石窟大佛一些不被人注意到的细节处,耐心介绍起来:
“容女史请看,这处排水系统……”
容真默默听了会儿,垂眸呢喃:“哪里简单了,真是的……”
过了会儿,她安静等到了面前这位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俊朗青年,歇气停声。
微微眯眼问:“大佛竣工应该也是梅雨季对吧。”
欧阳戎掐指一算,颔首:
“没错。”
“好。”
容真重复了句:“很好。”
欧阳戎不禁多看了眼她。
随后,二人在石窟内,继续实地视察。
各看各的,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身后方,某一道鲜艳的红衣倩影也在“闲逛”般的碰巧随行,距离不远不近。
走在前面,常年一袭素白宫裙的容真突然问:
“你是不是很喜欢穿红色的女子?”
欧阳戎一愣,如实道:
“都挺好看的,其实和颜色无关,看人吧,比如皮肤黑,就别穿红色了,太过显黑。
“还有太胖太瘦也不能穿,太胖的话,穿红衣会更显胖,太瘦了,穿红衣又撑不起来,大晚上的撞见,还容易吓坏了人。
“而像小师妹这样,肤白发黑,肥瘦恰当,又很高挑拔萃,天生丽质,穿红色裙子就恰到好处……”
“呦,你还挺挑。”
前方的容真似是冷哼一声:
“道理一套一套的,研究的这么透,还说你不喜欢小娘子穿红衣,本宫看你就好这一口,哼,啥时候欧阳大学士出一本书啊,专门教教小娘子们穿搭,保证刚一上架洛阳书肆,就能卖空。有价无市。”
“真只是略懂而已,容女史过誉了,而且不是容女史先问的吗,在下自然知无不答。”
欧阳戎一本正经道。
他总不能说,这些穿搭知识,都是前世浏览某些正人君子群的考研资料时,顺带学会的吧?
容真笼袖昂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让你知无不答,不是让你什么都答,别给本宫卖乖,你说不得就是故意的。”
欧阳戎无语了:
“那女史大人好端端的问这个作何?”
她板脸立即道:
“还不是你那小师妹太晃眼了。”
欧阳戎练起了闭口禅,小师妹的听力可是很好的,容女史这道责问,他回不了一点。
不过话说,刚刚那一番红衣夸赞,小师妹应该听到了吧。
欧阳戎准备回头瞧一眼。
这时,停顿了好一会儿的容真,莫名追问了句:
“解释就是掩饰。那……除了红色,欧阳良翰,你还喜欢啥颜色?”
欧阳戎顿时一脸无奈:
“在下真不是好这口,只是看红衣顺眼……”说到这里,他寻思了下:“不过,硬要说看的顺眼的颜色除了红色外还有什么,唔,紫色,也算一个吧。”
听到紫色二字,容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原本冷漠绷紧的脸蛋,鼻翼轻颤,两颊微微泛起些许红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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