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不欲争辩,便接过药碗。药液入喉,苦得连心肝都颤起来。她皱着眉,强忍恶心,一饮而尽。
正要将药碗放回去,下一刻,裴慎伸手,只往沈澜口中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
沈澜微怔,略嚼了嚼,约摸是某种干果,甜滋滋的。
“这羊桃蜜煎味道如何?”裴慎坐于床头,笑问道。
沈澜瞥他一眼,未曾答话。也不知是从哪家果子行买来的,味道倒还不错。
见她不语,裴慎只笑道:“你既不说话,想来味道尚可。若不然,必是要给我甩脸子看了。”
沈澜瞥他一眼,见他眼底略略发红,胡须也已冒头,约莫是忙活了一宿。
见他这般,沈澜只暗自嗤笑。哪里会忙到连净面的功夫都没有,分明是做给她看的。不过是见昨夜折辱的硬法子不成,如今便专使些怀柔办法叫她心软罢了。
沈澜本该顺台阶而下的,假意和好,与他浓情蜜意一阵,再寻机逃跑。
可她情绪堆积的太多了,两度逃亡,两度被抓,昨夜又被那般折辱,偏又梦见了许多旧时往事。心中难免疲惫,甚至隐隐有几分绝望。
她目光愣愣望着前方,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她真的能逃出去吗?
见她不开口,裴慎热脸贴了冷屁股,一回还好,两回三回的,以他的傲气,怎能忍,正欲发火,却见沈澜竟一言不发,取走靠枕,只倒头就睡。
裴慎愕然,薄怒渐起,只冷声道:“出去。”那婆子惊慌之下,只端起漆盘,阖门离去。
“起来说话。”裴慎站在床前,目光森冷。
沈澜阖眼,她人恹恹的,望着裴慎生怒的样子,竟觉有几分好笑。
没了行动的自由也就罢了,如今倒好,竟连不说话的自由都没了。莫不是要她做个提线傀儡,裴慎要她说便说,不许她说便不说。
沈澜蒙上被子,不欲去看他。谁知她越这般,裴慎便越发恼怒,只恨恨道:“你果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我忙忙碌碌折腾了一宿,你倒好,惯给我撂脸子!”
沈澜头晕乎乎的,只想睡觉,欲打发了他,便扯下被子,轻哼一声,开口道:“我是个没心肝的,你尽管趁着我生病挤兑我。”
见她终于说话,裴慎也不知怎么的,竟松了口气,暗道从昨夜到如今,可算是开口了。
他冷哼一声:“你这嘴甚是金贵,等闲不开尊口。我哪里敢排揎你?”
沈澜人恹恹的,实在不欲与他争吵,便问道:“方才那羊桃蜜煎可还有?”
裴慎微怔,只从袖中取出个纸包来:“少吃些。”病重之人,哪里好成日里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是给你吃。”沈澜纠正道:“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裴慎捧着那纸包,生生被她气笑。他久居高位,何曾有人敢对他这般说话!
他欲发作,半晌,又只揉揉眉心,暗道自己与她置气做甚,又不是头一遭知道她伶牙俐齿了。况且她正病重,也罢,且饶她这一回。
裴慎心思既定,便开口道:“待你病情稍缓,我便带你去南京。”
沈澜虽人发蔫,神思也稍显混沌,可基本判断能力还是有的,难免狐疑:“去南京做甚?”
“祭祖。”裴慎望她一眼。昨日不是说那杨惟学拿她当人看,自己拿她当个玩意儿看吗?
一想这事儿,裴慎又恼恨起来,只冷声道:“我近来想了想,恐怕是你从前非奴非妾,没名没分的跟着我,心里难免惶恐,天长地久的越发不安,三番两次要跑,只怕是钻了牛角尖,成日里牛心左性的。“
“如今我带你回一趟南京老家,顺便带你见一见族人,也算过个明路。”
沈澜只睁着眼睛望着裴慎,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裴慎见她眼睛清凌凌的,好似含着雾气,人也呆呆的,难得见她这副样子,便笑道:“待我祭祖过后,带你回返京都,正式拿了纳妾文书。日后你便安安心心跟着我。”
语罢,见沈澜似没反应过来,裴慎又正色道:“只有一条,你需答应我。日后莫要再与我使小性儿,撂脸子,也不许动不动就往外跑,可听明白了?”
沈澜听明白了,于是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约摸是病情越发重了,喉咙、食道、胃里都剧痛起来。
好似方才吞下去的药液、裴慎亲手递来的羊桃蜜煎,俱成了穿肠毒药,直叫她恨不得将心肝脾肺肾都呕出来。
沈澜再也忍不住了,她像是吃了极苦涩的东西,又像是听到了恶毒的话,以至于再难以忍受,她俯下身,应激之下干呕数声。
裴慎一惊,只连忙去扶她,沈澜一把甩开他的手,只睁大眼睛,强忍着悲伤愤懑:“我不做妾!”
作者有话说:
审核,你看清楚呀,前半部分虽然涉及到背部,但不是那档子事,别锁我。
1. 圆帽白靴,青布曳撒,腰系小皂绦是明代南京医生的打扮。《明代社会生活史》(我找不到明代苏州医生的,就用了南京的。)
2. 我发现有一条分析剧情的几百字的评论被审核删掉了,我申诉了,想恢复,但是审核不同意,说是有应激性语言,挺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