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已经在夫君灭道那日,由他的徒弟游闻羽代为禀告给宗主。”
许娇河挑衅一句,便低头不再看众人的表情,“执法长老若有疑惑,自行询问宗主便是。”
“宗主尚在闭关,我等如何能够随意打扰?”
“可您就算再问我一遍,我能回答的,也跟几日前没有任何区别。”
许娇河仰起面孔,把对游闻羽说过的话,又在明镜堂内重复一遍。
失去纪若昙,她心里缺了几分底气,嗓音便显得郁郁。
一面说,一面环视倾听的众人。
几句话下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秉礼长老也陷入沉思。
薛从节刻意等了几息,又问:“无衍道君渡灵于你时,你可有发现身边有什么异样?”
“没有。”
“那雷劫劈下来时,可有什么不同?”
“第一道惊雷就已将我劈晕,后面的事情我也就不知晓了。”
“那无衍道君发觉雷劫提早来临时,面色可有什么变化?”
“我当时怕得要死,分不出多余的心力观察夫君的情形。”
一通询问下来,许娇河提供的消息接近于无。
她半屈着肩膀,回话也没个回话的样子,像失去大树依靠的菟丝花般柔柔弱弱地跪坐着。
薛从节越看越不明白,一生清名正直的纪若昙怎么会瞧上这么个不成体统的女子。
两人的目光对上,许娇河还冲他露出一缕轻飘飘的笑。
有这种女子作为无衍道君的遗孀,怕是日后云衔宗的名声也好不了。
想到这里,薛从节忽然改变了几炷香前与秉礼长老商量好的主意,干脆送对方去见纪若昙的念头乍起,他换了副语调,对许娇河道:“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也不再多问。”
许娇河松了口气,正要言谢,又听见薛从节道:“但娇河君应该明白兹事体大这四个字,不如让我施展一次搜魂术,查清你脑海内的记忆,确保无衍道君的殒身只是一场意外,而无特殊之处。”
他的话音未落,堂内已响起窃窃私语。
就连端坐在旁一直默默无言的秉礼长老,也忍不住问道:“怎会是搜魂术,不是——”
“就是搜魂术。”
“要确认细节没有遗漏,搜魂术最为可靠。”
许娇河没有灵根,做不了修仙者,纪若昙自然也不会在她面前刻意提起一些仙术词汇。
但根据在场者的面色来看,这搜魂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秉礼长老按住薛从节的手,凑近他身边:“许娇河怎么受得了?”
自诩惩奸除恶的薛从节却无视他的话语,傲然从正位上站起:“无衍道君拒绝了无数仙门世家的优秀女子,偏偏看上全无灵根的你——娇河君,你们道侣之间鹣鲽情深,想来为了无衍道君付出些许小小的代价,你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什么小小的代价?
她就连为纪若昙跪了三天三夜也不是心甘情愿啊!
许娇河在心底无声呐喊,却不敢把实话说出。
她勉强勾起笑容,双膝向后挪动了几步:“付不付出代价好说,但长老您也要将搜魂术有何作用提前告知我才是。”
“只是将术法灌入您的脑海,搜寻一圈而已。”
薛从节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许娇河却突然想起此术似乎在纪若昙的藏书阁里看到过。
说是修仙者经受一遭都要萎靡不振十天半个月,更何况她这个普通人?
……薛从节是想让她去地下陪着纪若昙。
意识到这点,许娇河又怒又怕,她转动着眼珠,想看看明镜堂内有无人可以施以援手。
但除了台上欲言又止的秉礼长老,其他人在惊讶过后,均展露出默认的态度。
许娇河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心脏砰砰直跳。
一时责怪游闻羽怎么还不来救她。
一时又自怨好不容易熬到纪若昙死了,那些荣华富贵她还没来得及享受。
薛从节走得很慢,步步逼近。
他用一种猫捉老鼠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许娇河面孔上掩不住的慌乱。
他的脚步顿在一丈开外处,背起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娇河君考虑得如何了,应当不会拒绝吧?无衍道君待你痴心一片,冒着仙门大不韪也要与你结为道侣——”
“若是这点小事也不情愿,你又如何对得起他的一片情意?”
一通通大道理压下来,叫许娇河如何辩得过。
更过分的是,薛从节人虽未至,释放的灵力威压已迫不及待袭来。
许娇河感觉到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又恶意地维持着勉强呼吸的力度。
她花容失色,手掌向后撑去,兀自断续道:“长老说的搜魂术,我区区一凡人,怎么受得了?”
“答不答应,是娇河君面对无衍道君这位道侣的态度。”
“能不能受得了,还得看我的本事。”
薛从节一句话将许娇河的退路堵死,说着又行了几步向前。
他来到许娇河面前,像一座高大的山峰,将许娇河眼底所有的光亮挡住。
并指竖起,火焰般的光芒沿着他粗短的手指缠绕攀升。
举目无所依靠,四周无人出声。
许娇河绝望地闭上眼睛。
危难时刻,她的脑海不知怎的,想的却是:原来小洞天的修仙宗门也兴陪葬这一套。
灵力如刀,从薛从节的指尖疾射而出。
然而就在许娇河眉心感到热意的瞬息,一道铮然清越的剑鸣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