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时,她买了啤酒和薯片。坐在亭子里,倚着廊柱,双腿自然伸直,任由山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吃一把薯片,喝一口啤酒。
等到傍晚,夕阳西下,绚烂的云霞布满半边天际,她才翻身下来,坐在画板前,开始动笔。
她又画了一幅《夕阳》。
着墨极重,风格灿烂、热烈,充斥着火热的情感。
谁能在见到这样美丽的景观之后,心中没有激荡与澎湃呢?
“音音啊,怎么还没回来?”施玉浓打电话过来。
韶音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沐游山画画,忘了时间。对不起,妈妈,让你和叔叔、菁菁久等了。你们别等我了,我现在还在路上,到家还要一个多小时。”
她不是故意的。
但,也不想再扮演一个懂事的角色了。
懂事,就意味着多思、多想、多看、多听,把每一个人的想法都顾及得面面俱到,如此才会被人称赞一句,真懂事。
韶音不想这样。“她”拥有的已经够少了,接下来,她要收回放出去的精力,转而将这些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关心自己的心情,关心自己的喜好,关心自己的需求。
哪怕焦虑的时候,哪怕不知道做什么,她也宁可一个人丧丧地蹲在角落里当蘑菇。
而不是在阮叔叔面前扮演懂事的继女,在施玉浓面前扮演省心的女儿,在阮菁菁面前扮演美丽大方的姐姐,在朋友们面前扮演得体的豪门继女……
“好,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听到她不回来,施玉浓没有多想,叮嘱了一句,就跟丈夫、小女儿开饭了。
阮菁菁本来已经被徐青明送到学校门口了。但是刚要下车,她忽然想起来,明天上午没有课,于是又让徐青明把她送回来了。
一家三口,没有别的人打扰,说什么都不用避讳,气氛比往日还要浓烈些。
男主人脸上的表情都更满意了一些。
“阿姨给你留了饭,你上去换个衣服,就下来吃饭吧。”韶音回到家时,只见施玉浓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蜷成小猫咪样的阮菁菁,抬头朝她说道。
韶音点点头:“好,谢谢妈。”
跟阮菁菁也点了点头,然后上楼换衣服了。
阮菁菁眨巴着眼睛,看了姐姐两眼,重新偎在施玉浓的肩头,小声说道:“妈妈,徐哥哥说我的项链好看。”
她眼睛眨啊眨,亮晶晶极了。
“什么?”施玉浓身体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发,“徐青明来了?”
阮菁菁点点头,说道:“他来找姐姐。不过,姐姐去采风了,所以我陪着徐哥哥。”
她打开了话匣子,语速飞快地道:“徐哥哥见我一个人在家,就带我出去吃饭了。我戴上了妈妈给我买的项链,徐哥哥说,我这条也很好看。”
说着,她捂住了嘴巴,笑得像偷腥的小狐狸。
施玉浓给她买的项链,跟韶音戴的那条不一样。
她记得自己答应过大女儿,只给她买,不给菁菁买。于是,带着阮菁菁去了店里,给她挑了另外一条:“这一条更适合你。”
阮菁菁没有多想,见那一条也很好看,就要了。
今天跟徐青明出去吃饭,她特意戴上了,问徐青明:“徐哥哥,我的项链好看吗?”
徐青明当时在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答道:“好看。”
“比我姐姐那条呢?”阮菁菁轻抚着项链,又问道。
徐青明完全不记得韶音戴过什么项链,想也不想就道:“你的好看。”
“哼,你骗人。”阮菁菁顿时撅起小嘴,有理有据地说:“如果我这条更好看,你为什么不买给姐姐,而是买别的样式给姐姐呢?”
徐青明不禁语塞。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项链送韶音。但是,徐家送了许多谢礼,其中不乏珠宝首饰。
“戴的人不一样。”他这样答道。
因为戴的人是她,所以不管戴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阮菁菁不傻,一下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甜丝丝的,抚着项链,甜甜地笑了一路。
这会儿跟施玉浓说起,她嘴甜地道:“徐哥哥夸妈妈眼光好呢!妈妈选的项链,比他选的好看多了!”
施玉浓勉强笑笑:“嗯。”
两条都是她挑的。
但小女儿这样说了,她也不会特意澄清什么。只当小女儿心性单纯,于是没有多想:“我们菁菁啊,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因为我像妈妈呀!”阮菁菁甜蜜蜜地偎在母亲身上道。
韶音换好衣服,走下楼时,就见着母女两个在沙发上亲昵的样子。
她脸上丝毫不见异样,走去三十米之外的餐厅,让阿姨将晚饭端出来,慢条斯理地用餐。